“爸,最近這么冷,你風濕咋樣了?我買的那個加絨的保暖褲你穿了沒啊?”
“媽你最近別去跳舞了,外面太冷,下雪還結冰......”
面前的父母沒有回話,只是慈愛地微笑著看著自己。
一個小女孩那宛如林百靈般婉轉清脆的聲音時不時在耳邊響起。
“哪來的小孩......我家哪有小孩......”
李寄秋迷迷糊糊的想著,翻了個身,手摸到了身下粗糙的秸稈。
不對
像黑夜中劃過一道閃電,李寄秋的意識瞬間變得清晰。猛地睜開眼睛,正好看到于佳蕊從面前跑過去。
自己不在家,還在異世界的這個低矮寒冷的柴房中。
李寄秋慢慢坐起來,神智已經完全清明。扭頭看了看,周歸璨在吃東西,羅允竹在幫于佳蕊梳頭,而于之明則站在門外和齙牙說著什么。
走出柴房,今天是個好天氣,炫目的陽光讓李寄秋忍不住瞇起眼睛。
齙牙正把“尾款”往口袋里揣,一夜相安無事也讓他放輕松了很多,臉上的表情也沒那么緊張了。
“其實不光是你們,村里的那些外人很多都是要去灃城的。因為之前還有信號的時候好多人都知道灃城還是安全的嘛。”
齙牙說著小心翼翼地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很快,他整張臉的線條都好像變得柔和起來,心滿意足的嘆息伴隨著青煙從鼻中噴出。
于之明點點頭,“這樣啊。兄弟,我還想問一下,我來的時候在一個水塘看見很多尸體,那是......”
“呼——”齙牙吸了一口煙,表情擰巴了起來,“都是凍死的。前天晚上太冷了,溫度計放在外面到了零下二十度,有些人熬不過去,早上一看都凍硬了。死了的人他們就都給扔到那個水塘里。”
“不是村里人不幫他們,我們之前也讓不少路過的人都盡量進屋歇著。”齙牙咬牙切齒的說道,“有些人就是混蛋,村西頭的任家,就被自己收留的幾個人殺光了,東西也給搶完了。”
“在那之后村里就不再收留你們這些外來的人了,說句實話,要不是咱們斷煙大半個月了,你們也進不來。”
“可以理解。”于之明點點頭,“你們村村長之類的干部呢?”
“嘁。”齙牙不屑的往腳邊吐了口濃痰,“鬧霧災后沒幾天就跑了,聽說也去了灃城。貪村里錢給他兒子置辦房產,一出事跑得比誰都快,狗東西。”
李寄秋回到柴房簡單洗了把臉,吃了一塊玉米餅子,收拾好鋪蓋準備出發。
于之明打開手機用離線地圖又確認了下方向,看看幾人說,“走吧,順利的話后天下午就能到。”
打開院門,外面的難民果然少了許多。很多人一早就已經出發了,仍然有不少人還坐著或躺著一動不動。李寄秋不愿去想他們是在發呆還是已經死了。
“叔叔再見!”
于佳蕊對著坐在門口的齙牙大聲說道,還舉起小手用力的揮了揮。
齙牙沒說話,只是對著他們點點頭。
來到村口,國道就在旁邊。三三兩兩的難民步伐沉重,在公路上緩緩前行。稀疏的人流如同數不盡的螞蟻般散落在這條漫長的公路上,消失在遠方的晨霧中。
李寄秋不由得看愣了神,嘴里喃喃自語道,“簡直就是流民圖......”
“流民圖是什么?”前面的于之明扭過頭來問道。
這么遠都能聽到?李寄秋心里一驚,自己說話聲音跟蚊子哼也差不多,于之明離自己起碼有五六米。
“沒,沒啥。周哥你看啥呢?”李寄秋別過頭去和周歸璨搭話,于之明見狀也沒再多問什么。
“周哥?”
周歸璨沒有回話,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遠處的一棵樹。
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個覆蓋著薄薄積雪的瘦小軀體在樹下蜷曲成一團,紋絲不動。
再仔細一看,李寄秋的瞳孔瞬間收縮起來。
那個人的一只腳穿著白色運動鞋,另一只腳則是一只膠鞋。
李寄秋感覺有些頭暈目眩,呼吸似乎都變得困難起來,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咽下一塊石頭。莫大的悲哀涌上胸口,仿佛要撕裂自己的心臟。
扭頭一看,周歸璨身體前傾,似乎是想過去。
“周大哥!”
李寄秋一把拽住周歸璨的背包,聲音顫抖而又堅定地說,“她也許只是還沒睡醒。”
周歸璨呆愣的回頭看過來,雙眼一片濕潤。
“她就是還沒睡醒而已。走吧周大哥,別過去了。”
“是,是啊。”周歸璨回過神來點點頭,快步趕上其他人。
看了看樹下瘦小的身體,李寄秋心中默默祈禱著。
安息吧。
希望我不會也落得這樣下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