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名義上二百四五名罹難者的火化后的遺骸都在其中,但實際上很多人在攻擊中被炸得粉身碎骨,甚至有的人已經尸骨無存。對于這些人,最后只能燒了些個人物品或者衣服起個象征性的紀念作用。
高臺下已經擺滿了各式花束,基本都是白色的百合花和勿忘我。
孟昉將手里的迎春花和郁金香輕輕放在臺下。璀璨奪目的金黃色花朵迎著風搖曳,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引得周圍不少人側目。
對此孟昉毫不在意,這束花本來就只是獻給一個人的。
獻完花后,孟昉抬頭定定地看了眼骨灰盒。
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周子力了。
悼念大會結束后,孟昉駕駛著輪椅找到了還呆坐在原地的周家兩口子。
周家夫妻原本只是黑白相間的頭發此時已是滿頭灰白,本來還頗具活力的臉龐如今布滿了滄桑和憔悴。密集的皺紋爬上了他們的眼角,而兩人深陷在眼窩中的雙眼也失去了神采,只是默默地流著眼淚。
夫妻倆佝僂著身軀,仿佛已經被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沉重打擊徹底壓垮。
短短幾天的時間,兩口子好像蒼老了十幾歲。
孟昉示意身后的士兵不要幫忙,掙扎著從輪椅上站起來,對夫妻二人深深鞠了個躬。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見到負傷的孟昉搖搖晃晃地對他們鞠躬,兩口子連忙上前將其扶住,并把她強制按回輪椅上。
“孟博士,這怎么能怪您呢......是子力他自己......您當時什么都看不見了,又能怎么辦呢?”
“不,就是因為我。”
孟昉低下頭,固執地低聲說著,“如果不是我提出去拿文件,他就不會去。我其實能看清一點,至少能看清他整個人的輪廓,要是我動作再快點,就能拽住他。如果我不那么保守,提前把文件分享給其他部門,也許每個部門就都有復印件了,那他也就不用......”
“孟博士,您不能這么想。”周母擦擦眼淚,蹲在孟昉面前握住了她的手,“您也是受害者,還在坐著輪椅。真正要怪的是兇手,那些打我們的王八蛋。”
孟昉沉默了片刻后搖搖頭,執拗地自言自語道,“敵人自然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我的責任也不可推卸。現在想想,在防空洞里,我應該是可以拉住他的,為什么我沒有呢......也許當時我也在想,說不定他會安全回來,可能會沒事。所以說,是我間接害死了他。”
看到孟昉一頭扎進牛角尖不能自拔,兩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對方了。
在短暫的沉靜后,周父突然想起了什么,從身上的背包里拿出一只小盒子遞給孟昉。
“孟博士,這是我們收拾遺物時找到的,也是子力本來想送您的禮物。您......留著當個紀念吧。”
說罷,兩口子互相攙扶著、步履蹣跚地離開了哀悼會現場。
孟昉打開了盒子。一枚精致的琥珀靜靜躺在紅色天鵝絨布上,它沐浴在朦朧的陽光下,散發著淡黃色的、如同夕陽余暉般的光澤。琥珀內封印著一只栩栩如生的螞蟻,宛若從遠古森林中逸出的一段流轉的金色時光。
這只精美的琥珀讓孟昉不禁看入了神,直至太陽西下,血色的殘陽灑滿整個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