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時之后,李寄秋感覺自己那幾乎被顛簸得散了架的身體終于能休息了。
車上其他的乘客好像一點事都沒有,哪怕扛著和人差不多大的包也能輕輕松松地從車上一躍而下。而李寄秋甚至連站起來都有點困難。
過于糟糕的路況和破車導致他屁股被顛得實在太疼了。
壯漢見狀,咧開嘴笑著一把將李寄秋拽了起來,“沒事朋友,坐習慣就好了。”
“謝謝。”李寄秋揉揉痛得快要裂開的屁股,在壯漢的幫助下一瘸一拐地爬下卡車。
壯漢之所以這么熱情當然不是因為他服務態度良好,而是李寄秋在路上又塞給他一支煙。
在這根煙的攻勢下,李寄秋了解到了他想知道的大多數情報。
這輛“班車”的目的地是位于龍門市遺址的廟會。廟會是本地幸存者長久以來自發組建并形成的市場,在這個市場上沒有貨幣,只有以物易物。
隨著時間的推移,廟會逐漸發展出了固定的工作人員和管理團隊,但他們也只負責確保基本的秩序和安全。根據壯漢所說,維護治安的五個攜帶著自動步槍的人其實是軍方派來的。當然,這也只是個傳聞罷了。
而壯漢的這輛木柴卡車則要在每次廟會前夕穿梭往來于各個幸存者聚居地拉客。每個乘客都要付出一些貨品作為車費,基本上也都是些他們自己種植的農作物或者撿來的稀缺物件。
壯漢坦率地說,像李寄秋這樣拿災前的正經香煙以及肉干當車費的人實屬罕見。要知道,單單這根香煙就能在煙鬼那里換來最少二十個土豆或者十斤小米。
聽到這話的李寄秋心疼得臉上直抽抽,自己這個憨批就這么把四十個土豆或者二十斤小米給了壯漢。他雖然知道末日背景下煙很珍貴,但沒想到價值竟然能這么高。畢竟,當初八支香煙也就換來在簡陋柴房住一晚而已。
但事已至此也沒辦法,李寄秋只能利用這兩支寶貴的香煙努力從壯漢嘴里套出了對方知道的一切信息。
廟會雖然名字叫廟會,實際開辦地點卻不在什么廟宇,而是在龍門市郊區的一座大型體育場里。
進入市場還要向門衛繳納“入場費”。李寄秋無奈之下,只得心疼地掰了半塊肉干交給對方。
市場內一片喧鬧,人聲鼎沸,好像這方圓百八十里地的幸存者們都匯聚于此一般。空氣中交織著土腥氣、腐敗的異味與濃重的汗臭氣息,令李寄秋有些反胃。吆喝聲、顧客與賣家之間討價還價聲以及吵嚷的聲音充盈于耳,簡直比足球賽還熱鬧混亂。
商販攤位上擺出來的商品,大多都是種出來的農作物或者采摘的野果,諸如土豆、紅薯、玉米以及胡蘿卜等。完全見不到任何大型家畜,倒有少數活雞活鴨,但這些可以下蛋的珍貴禽類很快就會被搶購一空。除了雞鴨外,最常見的肉類就是類似田鼠的各種嚙齒類小動物。
還有一些攤子上擺出的全是些昔日里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兒:一把缺齒的扳手、半截梳子、小半瓶不知是真是假的洗潔精、坑坑洼洼的鐵質廚房器皿、以及賣主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種子。李寄秋還看到了幾個路由器,不知道現在哪里還用得上這種東西。
一個瘦削至極、皮膚干癟的大爺提著一整袋土豆,就為了交換幾粒可能已經過期的膠囊;另一邊,有個顴骨高聳的大叔脫下身上的風衣,只換來了一袋紅薯干;而某個雖然臉上有些骯臟但頗具姿色的年輕女人在狼吞虎咽地吃完幾個煮雞蛋后,任由那個猥瑣的老頭兒把自己拽進旁邊的帳篷中;甚至還有對中年夫妻在接過一小包僅有掌心大小的種子后,便把自己面色憔悴、神情木然的小女兒推給了攤主。
在市場轉了半天后,李寄秋已經大致搞明白對于這些幸存者來說,哪些商品才是重要的。
藥品,高度數白酒,鹽和糖屬于第一梯隊。而后是煙,霧災前生產的所有日常工具,肥皂洗衣粉等任何清潔物品,災前生產的衣服,農作物的種子以及化肥農藥等。最后一級才是各種現成的食物和霧災后明顯粗制濫造的手工制品。
除了種子和農活工具外,李寄秋發現自己幾乎什么都有,背包里的東西幾乎可以買下大半個市場的貨了。
霧災前一切司空見慣的日常用品,在這里都彌足珍貴。只要能活下去,沒有什么東西是不能拿來交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