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吧?孟昉。”張婉儀輕輕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恨我,所以不想跟我說話。”
孟昉緊緊地咬著下唇,不知不覺中,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開始在她的口腔和鼻腔中彌漫開來。
“你應該恨我,我對你做了太多......太多對不起你的事,你有理由恨我。”張婉儀緩緩說道,聲音也不再像曾經那般尖銳、盛氣凌人。
“......對,我該恨你。我恨你為什么要把我生下來!!”孟昉的聲音顫抖著,仿佛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情感終于找到了出口,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出了自己的心里話,“你那么討厭我,何不干脆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把我掐死!!!”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平板那頭傳來張婉儀沉重的嘆息聲,“我不是一個好母親,甚至不能說是一個好人。在和你斷開聯系后的很長時間內,我都還是那副德性。直到這三年來,我經歷了很多事,這才發覺曾經的自己有多么混賬。”
“我是個失敗的人,失敗的母親......不,我根本不配自稱母親,因為我從未盡過母親的責任,壓根沒教過你什么。”張婉儀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我只是把你當成了感情婚姻失敗的出氣筒,絲毫沒考慮過自己的問題......但即便如此,孟昉,你還是成為了一個優秀的人,拯救了整個世界。”
孟昉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聽到此話后不住地冷笑起來,“呵呵呵......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因為我出名了,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女兒?是想來投靠我,從我這里得到些什么好處?還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
說著說著,孟昉的聲調不自覺地逐漸升高,語速也愈發急促,仿佛要將多年積壓的情緒一股腦兒地傾瀉而出。
“不,我什么都不要,也不會求你辦事,更沒臉去見你。”張婉儀平靜的語氣中透露著淡淡的悲哀,“我聽通報說,有個叫孟昉的女科學家發現了消除灰霧的方法,再一打聽,果然是你。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向你道歉。”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孟昉的雙手緊緊扣著平板,仿佛要將它捏碎,她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知不知道,在我上大學前的那十幾年時間,簡直就是噩夢一樣......對我來說,最可怕的噩夢就是夢到和你一起吃飯!!!而這樣的噩夢,我在現實中經歷了四千七百多天!!!”
張婉儀苦笑了兩聲后說道,“......我能想象到。相信我,我現在很清楚自己曾經有多么自私混蛋,我對自己的痛恨程度,并不亞于你對我的恨意。我并沒有奢望你能原諒我。”
“孟昉,這是我對你做的最后一件自私的事。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知道你還好好的,然后向你道歉。我現在知道錯了,雖然我已經沒辦法再為你做什么彌補。”
孟昉大口喘息著,胸口劇烈地起伏。她緊抿雙唇,沒有再言語。
“就算被我這種惡人帶大,你卻依然是個好孩子。好好活下去,以我為前車之鑒,做個好人。”
“再見,阿昉。”
。。。。。。
周子力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孟昉的辦公室,但并未見到她的身影。在詢問衛兵后得知了孟昉的所在,他迅速前往研究所的樓頂,終于在那里找到了對方。
來到天臺,周子力發現孟昉正倚靠著欄桿,呆呆地眺望著遠方。
研究所當然監聽了孟昉剛才和張婉儀的通話。倒不是不信任孟昉,而是季勇紅早就通過家庭背景調查得知了孟昉的童年陰影,監聽是為了防止張婉儀說出什么刺激到這位大功臣的話來。
周子力輕手輕腳地靠近孟昉,同樣依偎在欄桿旁,但孟昉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他的到來沒有絲毫察覺。
孟昉的雙眼布滿了血絲,腫脹得厲害,看起來像是大哭了一場。
周子力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現在似乎也不是開口安慰的氛圍,他只能靜靜地陪著對方在這里吹風。
不知過了多久,孟昉突然開口喃喃自語起來。
“以后......大概不會再做那個噩夢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