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身后便傳來了玲云筱既有些虛弱又帶著一絲中氣的聲音,“準備好了嗎?我們出發吧。”
李寄秋扭過頭,只見玲云筱身穿一襲橘黃色的粗布長袖長裙,頭戴一頂淺黃色的帽子。這帽子簡潔大方,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幾縷碎發從帽邊悄悄探出,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盡管帽檐下的臉龐仍帶著病態,但卻泛著一抹不太正常的潮紅。
除了衣服外,她還換了發型。沒有再像往常一樣扎著簡單清爽的單馬尾,而是梳了頗為復雜的兩條麻花辮,這樣的裝扮讓玲云筱看起來更像是個村姑。
只不過,雖然看似很村姑,但這質樸的著裝和不施粉黛的模樣,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靈動與純真。
“......沒想到這個樣子竟然意外地適合你,真的很漂亮。”李寄秋由衷地贊嘆道,隨后扶著門框緩緩站了起來,“我們出發吧。”
玲云筱沒有鎖門,只是輕輕地把屋門掩上了。
進入山林之前,李寄秋再次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居住了四個月的小木屋——這個在遙遠的八千萬年后,對他來說唯一可以稱作家的地方。
兩人互相攙扶著,走走停停,竟然用了將近四個小時才抵達那處天然觀景臺。要是在平時,這段路程他們十幾分鐘就能走完。
不過,時間也剛剛好。
李寄秋攙扶著已經氣喘吁吁、幾乎癱瘓的玲云筱讓她坐在地上,然后自己也使出了渾身力氣,才勉強穩穩地坐在了她的旁邊。兩人緊緊地依偎在一起,靠著對方的支撐才湊合著沒有倒下。
回光返照的效果似乎正在逐漸消退,兩人又恢復到了那種好像隨時都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氣的病弱狀態。
玲云筱的呼吸變得比清晨時更加急促,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遠方的桂江。
太陽的余暉如同自天際灑落的金粉,輕柔而夢幻地覆蓋在桂江之上。極目遠眺,兩岸的喀斯特地貌在夕陽的映照下,展現出大自然無與倫比的鬼斧神工。山巖的紋理或深邃如溝壑,或閃亮如金絲,明暗交錯,共同勾勒出一幅渾然天成的浮雕長卷。
桂江恰似一條靈動的金色蛟龍,悠悠蜿蜒于群山峻嶺之間。水面上,細碎的陽光如魚鱗般閃爍跳躍,隨著江水的潺潺流動,光影也隨之變幻無窮。
“確實很美……能看到這樣的日落,真是不虛此行……”李寄秋喃喃自語道,“只可惜……沒有機會再多看幾次了……”
玲云筱沒有言語,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過了許久,她似乎稍微恢復了一些體力,緩緩開口說道,“李寄秋……我不想就這樣病死……脾脫疽到了晚期,是非常可怕的……會把人折磨得……不成樣子……”
李寄秋轉過頭看向對方,認真而簡短地回應道,“嗯,我也是。”
玲云筱用顫抖的右手緩緩伸進懷中摸索了一陣,隨后掏出一只小巧透明的塑料盒子。這只盒子的尺寸極為袖珍,大約只有半截小拇指那般大小。
而在那盒子里面,赫然放著一枚小小的膠囊。
“這是……劇毒膠囊……里面裝有兩克毒藥,其實……三十毫克就足以致命……”玲云筱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將膠囊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李寄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你從哪兒弄來的這東西?我怎么不知道?”
玲云筱剛要說話,突然又爆發出一陣劇烈至極的咳嗽。那咳嗽聲撕心裂肺,一聲接著一聲,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震碎。隨著咳聲的愈發猛烈,只見兩口殷紅刺目的鮮血“噗”地從她口中吐出,在地上濺出觸目驚心的血花。
好不容易等到咳嗽稍微平息了一些,她才緩緩說道,“還記得……我們離開秋凌的那天嗎……她悄悄塞給我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