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贊嘆蕭悅筠畫得一手好山水、作賦將風景描繪得淋漓盡致,卻無人注意到那畫中一角的方亭內擺放的棋盤,和那上面細致清晰的棋局。
而那首賦,每一句都在描寫山水,又每一句都不是真的只寫山水。
一畫江山盡收眼底,方圓行義皆在筆尖,分明暗合為人行事、齊家治國之道。
大公主蕭悅筠的才學,遠超他們所知。
又或者皇上和皇子們并不是完全看不出,只是覺得一個女子的眼中只能有良辰美景、風花雪月,寫出如此優美詞句已是不易,能有什么深意呢,看起來內涵豐富也不過是碰巧撞上罷了。
云清清的目光落在蕭悅筠身上,只見她面色平靜眉目淡然,唇角低調的弧度不見嘲諷,也并無不甘,似乎自己真如大家所知那般,只是作了幅好看的山水為新添添彩頭。
她忽地有所覺察,轉頭對上云清清的視線,愣了片刻,朝她溫然一笑,微微頷首,禮數十分周全。
云清清正要收回視線,忽見蕭悅筠的目光在旁邊停了一瞬,有意無意地落在蕭長珩身上,似乎微微蹙了蹙眉心。
她這表情一閃而過便轉回頭去,極難覺察,還是被云清清敏銳地捕捉到了,不由得一愣。
大公主那分明蕭長珩是有所不滿,為何?
云清清不由得轉頭看向蕭長珩,正見他面向皇上,開口說話:
“皇兄,大公主才學出眾,年歲也到了,是不是也該賜下封號了?”
皇上愣了愣,輕咳一聲微顯尷尬,不過很快就順勢笑道:
“長珩所言有理,筠兒也是該有封號了,容朕想一想,這封號該賜什么字好……”
蕭悅筠似有些愣神,又很快垂眸掩飾下去,并沒有再往蕭長珩這邊看。
云清清明白皇上為何尷尬,這大公主的母親位本是一名宮女,身份卑微沒有靠山,生下的又是女兒,到如今仍是個才人,母女都低調到幾乎透明。
按梁國祖制通常公主及笄便該有的封號,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直被忽略,如今大公主已經年芳二十,愣是至今都沒有封號。
直到被蕭長珩一語點破,皇上也只是略有尷尬,兩個皇子更是不覺有任何不妥,反倒笑看蕭悅筠:
“皇姐今日有運氣了,皇叔一向不理這些瑣事,竟也幫你說話。”
“是啊,看來皇叔對皇姐這一手詩畫也是贊賞呢!”
蕭悅筠淡然垂眸,微微頷首看似欣然受之,實則沒什么波瀾。
皇上沉吟著思考封號,此刻開口道:
“筠兒向來淑慎嫻雅,不如這封號就名‘淑嫻’。”
他看向最早提議的蕭長珩:“皇弟覺得如何?”
這話通常也就是個客套,誰會對皇上給的封號提什么意見呢。
蕭悅筠也仍是垂眸等著最終的決定,面色平靜無波。
偏偏蕭長珩放下手中酒杯,直截了當道:
“臣弟覺得這‘淑嫻’二字不適合大公主,不如封號‘長安’。”
蕭悅筠面色忽地有了一絲波動,微微抬眸,復又垂首。
皇上顯然并未多想,只是挑了兩個適合姑娘家的字來冊封,聽了蕭長珩的話,他挑眉思量片刻,喜道:
“好!長安,長盛久安!還是皇弟提的這兩個字更妙!來人,擬旨!”
帝王令下,當場擬旨冊封蕭悅筠為長安公主,賜府封地。
一片祝賀聲中,蕭悅筠領旨謝恩,退回座位,云清清發現她又不動聲色地看了蕭長珩一眼。
這一眼暗含復雜之色,仍是眉心微凝似有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