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的像化不開的墨,將李婉琴緊緊包裹。
手里屏幕上夏雨露發來的那條報喜信息,就像一根刺,扎得她徹夜難安。夏勝利的好轉原本是件好事,可這份“好”卻來自大洋彼岸,來自另一個女人的陪伴,這讓她心里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焦灼與不安,像野草般瘋長。
她必須做點什么,必須和夏雨露說點什么,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與夏雨露的母女關系。
“對,必須要聯系,否則女兒也是別人的了。”她立即拉開床頭的燈,拿起手機。
電話撥通了,響了幾聲,對面傳來夏雨露的聲音:“媽,這么晚還沒睡?”
“雨露,……”李婉琴咽了一下口水,忽略女兒語氣中的疏離,也跳過了對夏勝利病情的詢問,她覺得只有這樣,自己才不像個外人。她直奔主題,用自己認為最‘真切’的經驗說道:“你爸爸情況穩定了,有那個女人在,你也應該考慮自己事了,打算什么時候回國?總不能一直這么待著不工作?家庭也不要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傳來夏雨露壓抑著情緒的聲音:“媽,我爸剛有點起色,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早什么早?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幾年,你也不看看你現在多少歲了?”李婉琴的音調不自覺地拔高,“莫童對你好又怎么樣?再好的感情也經不起長期兩地分居。聽我一句勸,趕快回來,有個自己的孩子,心就定了,男人也就拴住了。我是過來人,當年要不是有了你,我……”她頓了一下,似乎又不想提自己已經和夏勝利離婚的事,“你就是我最大的依靠了。”
“孩子”兩個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猛的捅進夏雨露的心窩,她眼前閃過那個爭吵的下午,母親激動的表情,猛烈的拽拉,小腹傳來的劇痛,以及醫院里冰冷的白光和無法挽回的失去……
那段被她自己強行封印的記憶,還帶著血腥味。
“夠了,再說說什么孩子了!”夏雨露的聲音驟然升高,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你忘了?你口中的孩子……是因為你!已經沒了。”
李婉琴被女兒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噎住了,她愣了片刻,心頭涌上的不卻是一種被“忤逆”的委屈和憤怒。“看,你又來了,為什么要揪著過去那點事不放呢,我明明是為了你好,到頭來,怎么又是我的錯。……”
她的話還沒說完,電話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李婉琴只覺得胸口一陣痛,她覺得那只是一個意外,如果當初不是女兒一定要攔住自己,自己也不會那樣,現在反過來為什么還是自己的問題呢?她想不明白為何別人家的女兒總是能與自己的母親有說有笑,而自己的女兒總是拒自己千里之外。
她握著傳來盲音的手機,渾身發冷。看吧,果然就是這樣,自己說什么都是錯,女兒的心,早就偏到別人那里去了。巨大的失落和自憐將她徹底淹沒,她坐在沙發上,只覺得這屋子空蕩的讓人發慌,淚水從臉頰上慢慢滾落。
而大洋彼岸,夏雨露將手機扔到一旁,整個人呆坐在房間里。腦海里一片空白,她甚至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只是任由那種尖銳的痛楚在寂靜中啃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