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知道大眾到底會被什么念頭帶著走。
有時候掌控了媒體喉舌的一方,將信息差控得死死的,卻莫名其妙因為大眾的叛逆心崩潰。
有時候當事人拿出了硬邦邦的證據,以為能以此掀翻一切謠言一切誤會,卻因為大眾的情緒早已完成釋放而石沉大海。
有時候邏輯完備慷慨激昂的一番話,非但沒有引起共鳴,反而被一個胡扯的評論帶偏了所有人的傾向……
哪怕李顏的心理學跟社會學都突破了60%的進度,他也不敢對大眾心理進行分析。
評論的一百人里,能有一個真的懂手機就不錯了。
李顏也知道,大部分支持他的人,只是喜歡他打臉別人的快感而已,代入了,爽了,也就拋之腦后了。
應對輿論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其實算是還有殺手锏沒用出來的,只是到底用不用,他還在糾結。
所以他才要找一下倪院士,找一下這位曾經堅守自己理想,從聯翔離職的、充斥著理想主義光輝的院士。
酒店的一個小會客室里,李顏跟倪院士并排坐著,隔著一張小茶幾。
“我聽麥文說,你其實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方向是有的,但不夠堅定。”李顏說得直接且真誠。
倪院士到了這個年齡,隨時都可能出現快速衰老的狀態,大半年沒見,他的身子骨看起來也遠沒有之前開會時硬朗了。
但精神還是矍鑠的,說話依舊清晰有力:
“人不犯你,你不犯人;人若犯你,你必誅之?”
李顏笑了,“倪老先生說笑了,倒也不是這等少年心氣。”
“少年心氣好啊。”倪院士靠著椅子,側著身子,“憑少年心氣做事,絕不后悔。”
“我跟您直說吧,”李顏深吸一口氣,“經這次上京的施壓,我自己也在糾結一些事情。世界確實不似我所想象的浪漫,我想改變世界,世界倒是不一定樂意被我改變。”
倪院士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李顏今日的心理困境,他早幾十年就深刻體會過了,如今回想也是淡然。
“或許我應該先改變自己,等我到了一定水平,改變世界只是手到擒來時,再去努力也不遲。”李顏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就像蛟龍手機,其實我完全可以展示系統,可以不去深度綁定超級生活圈的軟件開發,只要我完成硬件之后馬上交貨,卡在大家對我充滿信心的時候,又哪里需要擔心軟件廠商不跟我合作?又何必在意其他人怎么搞輿論戰?”
“那你又為什么不這么做呢?”
“我太理想主義了。”李顏說道,“我不希望手機做出來只是為了斂財,我現在已經靠其他東西轉了一千萬,光是享受生活,對我來說足夠了。百億身家與千萬身家,對我來說沒區別,都是花不完的。”
倪院士繼續點頭。
“我希望,這臺手機的改變世界,不只是‘成為最潮流最新款’,不只是‘成為風向標’。我是希望它能真正地改變人們的生活。”
“就是你想要做軟件的原因?”
“嗯,我希望他真正為人們帶去便利,一方面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一方面提高大家的生活質量。我準備讓利,從而保證我所做一切真正惠民利民;我需要壟斷,從而保證軟件的生存。這兩者是互相糾纏,密不可分的。”
倪院士直勾勾看著李顏。
“我不敢在其他人面前說這些,連我自己都不甚堅定,說出來怕不是被視作未成年人的幼稚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