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抹著鬢邊碎發,說得眉飛色舞。
“我看吶,不出半年,你就要飛上枝頭做官家夫人咯!”
她忽又頓了頓,壓低聲音。
“你都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上趕著來攀親,什么師爺員外啦,都托人來我這兒說親呢……
“不過你放心,蘺兒喜歡你,伯母也不是那勢利眼,這不,想趕緊把你們的事情定下來。
“這是請媒人寫的婚書,三日后就讓你們拜堂成親!”
她將婚書胡亂塞進安遙的袖袋,湊過來問:“對了,你把蘺兒的庚帖放哪兒啦?那儀式得用,先取來讓我保管吧。”
安遙起身后卻頓在了原地,江母今日太過殷勤,讓人很是不安。
她想了想,忽將袖中皺巴的婚書取出,剛展開就被江母奪了回去。
“這有什么好看的,讓你去拿庚帖,快去呀!”
只一瞬,安遙還是看清了上面刺眼的紅字,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
這哪是什么婚書,分明是納妾帖!
見安遙神色凝重,江母也知事情瞞不住了,壓低聲音安撫起來。
“只要能陪在蘺兒身邊,是不是正室又有什么關系?咱們要把眼光放長遠一點兒,等蘺兒高中狀元,還怕沒有你的好處?
“伯母也喜歡你,可……可你畢竟是個廚娘,總不希望蘺兒將來被同僚笑話,戳脊梁骨吧?”
嬋兒“啪”得拍在桌上,額上青筋暴起,“你說的這是人話嗎?現在嫌棄我們小姐是廚娘了,每天張手拿銀子的時候怎么不嫌錢腥?”
“你你你……我來下帖納妾,不就是看在你家小姐以往孝敬的份兒上嘛!”
江母被嬋兒氣得不輕,倏得起身對嗆起來。
“實話告訴你,蘺兒要娶的正妻是知縣家的千金,那是你們家小姐能比的嗎?”
這話看似是在訓嬋兒,實則是在點安遙。
兩人的爭執突然被安遙清亮的聲音打斷了——
“他人呢?江蘺當日指天為誓,一生只娶我一人。既要悔婚,也須由他自己來說。”
她字字鏗鏘,語意決絕。
江母畢竟理虧,便又說了些軟話,支吾著想遮掩過去,可安遙卻不再搭話。
不一會兒,院門再次被推開了,發出“嘎吱”的悶響。
籬笆外的男人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走到跟前也不敢抬頭。
安遙直直望向這人,問:“是真的嗎?”
這沒頭沒尾的問題,江蘺卻聽懂了。
他垂頭而立,半晌才憋出一句:“對不起,要委屈你了。”
對不起?這三年她日夜制醬供他讀書,就換來一句對不起?
中了貢士之后,江蘺日日早出晚歸,說是拜會名師,竟然是在四處勾搭高枝!
安遙深吸一口氣,寒氣直灌心底。
“好啦好啦,雨過天晴咯。”
江母見勢就想上前撮合兩人,縣令千金雖點了頭,但這納采迎親處處都缺銀子,就指望著安遙的陪嫁來填補窟窿呢!
可剛一伸手就被嬋兒一把攔住。
“別碰我家小姐,你們一家都是毒蛇!”
嬋兒天生大力,江母被抓得嗷嗷直叫。
“你個賤賣的丫頭,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等明兒成完親,我第一個把你賣掉!”
一聽這話,安遙猛然瞪向江母,不再客氣。
“江夫人,江貢士,你們聽清楚了,這親斷然成不了,我的人,也沒人能隨便發賣!”
江母頓時怔住了,江蘺高中在即,她竟說不嫁就不嫁了,這潑天的富貴不要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