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肅低頭一看,餐盤中間,分明擺著碗素面!
那嬤嬤正一筷一筷,往老太君嘴里送呢。
素面的左邊是碗清湯,右邊還有碟拌三絲!
三絲細如蠶織,盤圈纏繞,上頭淋了些香汁,看得人頗有食欲。
最夸張的是,一旁還有盤疊成花瓣形狀的點心,要不是上頭澆著蜜汁,撒著桂花,他都不敢相信這是碟蜜汁藕片。
更不能忍的是,那最邊上居然還有一盤香氣逼人的花雕釀蝦!
這簡直比他吃得還要好啊!
遲肅抬眼望著安遙,氣極反笑,“呵,你不會想告訴我,這些東西都是灶房里憑空變出來的吧?”
當他瞎嗎?
安遙卻指著餐盤,不慌不忙,逐一介紹起來。
“這湯里不過放了蔥白、紫蘇和姜絲。”
“這里頭是胡蘿卜、土豆、黃瓜絲,再加上些許蔥油醋。”
指完拌三絲,又指著蜜汁藕片,“這一碟里面只有湖藕和蜂蜜,至于桂花嘛,則是院里摘的。”
“這一碟就更簡單了,只有花雕酒跟洗干凈的活蝦。”
遲肅當即駁斥:“沒有灶火,怎么做得這些東西?”
“沒有火,就做不成吃食了嗎?中原之地素有寒食之節,涼拌生食、熱水燜熟,或以酒腌制均可。”
遲肅沒有料到這個答案,他不善庖廚之技,只能望向后頭的人。
“這樣……也可以嗎?”
那堆大老粗面面相覷,好半天才有一人出來應是。
“好像是有,我有年春天嘗過。”
遲肅忽又想到什么:“不對,哪來的熱水?”
沒等安遙回答,他又自顧自地答了起來:“啊?你居然拿洗沐之水來制膳?”
“我們既沒有生火,也沒有另乞食物,亦不算對不起玄虎軍的先輩,不是嗎?”
遲肅頓時愕然!
沉默半晌,他忽地勾了勾唇,眼中閃過一絲危險氣息。
“四少夫人很有意思,跟我走一趟吧!”
“你要干什么?”嬋兒顫抖著將安遙護在身后,卻被那人一把扯開。
她素來力大,可在這人面前卻像一只羸弱的小雞崽。
安遙剛要去扶她,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掙脫不開。
安遙心中駭然,這登徒子竟全然不顧男女大防,剛才將自己扛起,擄了過來。現在竟然還當著眾人的面抓她手腕,難道要故技重施不成?
她眼中驚懼,厲聲大喝:“放開我!”
那人似是被安遙的叫聲驚住了,回頭細看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子,手卻抓得更緊了。
“遲大人!放了老身的孫媳婦兒!”
進食后的老太君恢復了些許氣力,右手扶著紅木手杖,緩緩挺起后背,雖盤坐在地,可氣勢卻宛如坐鎮軍中的主將!
吳夫人和馮雙兒不知何時也出了房門,輕輕扶住老太君,躲在背后,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遲大人已經擒走了我府上管事,又帶走了我孫兒吳風,想必該問的也都問了。可我這孫兒媳才剛剛進府,什么都不知道,大人又何必為難她一個弱質女流呢?”
遲肅冷聲道:“你們那管事的嘴太硬,骨頭都碎了,也不說實話。至于你那孫兒嘛……”
他故意沒說下去,此時無聲勝有聲……
果然,老太君銀發微顫,差點支撐不住。
可冷靜片刻后,卻一字一頓地道:“軍中男兒,何懼生死?我吳家就算失去最后一個男兒,也絕不會出一個叛賊!”
老太君說完指著安遙,神色微軟,“可她是無辜的!”
“那么,太老君覺得誰不無辜呢?要不我帶那個懷了孕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