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后,蔣天賜每天除了想早點睡覺,其他什么都不想干。”
“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變成了一臺機器,不斷的靠著肌肉記憶重復一個動作,大腦就是個擺設。”
“那后來呢?后來什么情況?”
聽到趙科講道這里,顧晨明顯發現,蔣天賜的心理出現了問題。
趙科猶豫了幾秒,也是努力回憶道:“后來?后來我記得,他在連續工作加班了一星期后,似乎心里有無數個委屈想要抱怨,但他又不想說。”
“直到后來,他在車間里,認識了吳小莉這個新來的女同事。”
“因為吳小莉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在笑著,就像個燦爛的小太陽。”
“可直到有一天,蔣天賜發現了吳小莉隨手在紙上寫下的字,上面充斥著重重負能量的詞匯。”
“什么傷心,悲哀,憤怒之類的,這和吳小莉表現出來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所以蔣天賜看到吳小莉這樣的分裂,他的心理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他開始不斷做著一種假設,假設如果自己真的是一個生產線工人,接下來他會怎么選擇?”
“這個問題他甚至還問過我,但是后來蔣天賜又覺得沒意義。”
“因為現實的他,感覺自己根本不是工人,他知道,自己可能不太適合這里,他很快也會離開這里。”
“太可惜了。”萬青聽著趙科的講述,也是不由感慨道:“其實我也在這種廠里做過,在生產線上,無非就是不斷重復的插卡,放電池,蓋后蓋。”
“這樣想想,長期這樣如機器一樣的做下去,的確很讓人崩潰。”
“可也沒辦法呀,來廠里就是干這種事的,大家都是為了賺錢。”
“你老兄倒是個實在人。”趙科瞥了萬青一眼,感覺這也是個老工人了。
在許多環境適應方面,顯然要比顧晨這般年輕人更能適應環境的變化。
袁莎莎聽著趙科的講述,忽然發現自己的眼角泛著淚珠,開始懷疑自己跟顧晨來這里的實際意義。
原本自己跟著顧晨來鵬城,是來調查失蹤人口蔣天賜的情況。
但是知道這些工人的現狀之后,頓時感覺迷茫完全包裹了自己。
袁莎莎甚至感覺,在當下的這一刻,同樣作為一個年輕人,她和那些工廠青年,有了相同的心境。
對于這些工人年輕人,未來在哪里?答案似乎沒人知道。
而作為世界工廠中的一名制造者,這些人幾乎都是一群來自社會底層的青年人。
自從進到這里,便開始了日復一日的青春消耗。
用重復了成千上萬次的動作,為千家萬戶提供了一件件精美的商品。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似乎也變成了一臺機器。
在不絕于耳的轟鳴聲中,他們的手腳越是麻利,心也就變得越是麻木。
而除了偶爾的嘶吼發泄外,似乎這些人依舊回到了原地繼續打轉。
至于該不該生孩子?什么時候夫妻能團聚?
明明想走,為什么卻又舍不得離開?
離開了工廠,他們又能做什么?
這些問題如浪潮般在這些人的心中不斷涌起,卻又隨即沉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