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總是相似的,面條一樣又細又長的吧臺、總是衣著得體的酒保、一柜子炫耀似的美酒、糜爛的氣氛和燈光,當然也少不了爛醉如泥的人、胡吹海喝的人和憂郁惆悵的人。
不過光榮朝圣酒館和其它酒館有一處不一樣,就是店內的裝潢喜歡在暗里帶著盧德教會的宗教裝飾,放的音樂也不是什么情色小調和迷艷情幻樂,而是說唱一般的宗教禮贊。
“迷茫的人行走于群星,主的羔羊沒有指引,科技沒有帶來福音,有些話我們需要傾聽……”
押韻的歌詞配上萬里挑一的女高音,說唱里帶著歌劇的正式,其實意外的好聽,但那股子宗教味兒讓伊莎原本就低落的心更難受了。
大崩潰只是意外,技術本身沒有任何錯,導致英仙座衰退的原罪不是科學,是政治和貪婪的人心……本該是這樣的。她按著太陽穴,心里默默吐槽著宗教氛圍過于濃重的音樂
“來兩杯雙閃脈沖中子星,一杯加冰,一杯去冰,去冰的給旁邊這位女士。”
溫和的語調里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關懷,伊莎勉強睜起一邊眼皮,想著怎么拒絕煩人的搭訕,但在看見男人的第一秒她就愣住了。
伊莎原以為這樣溫和的語調,其主人應該是一個衣冠楚楚的人,要類比的話,金融市場里那種看著斯文,其實不著痕跡地撈取窮人和公司血汗,看著規矩其實壞心眼多得一批,還喜歡自稱什么‘金融民工’的人更符合她的想象。
但入眼的是一個頗為年輕,五官端正到略顯正派,有著劍眉的……男人?
伊莎歪歪頭,從上到下掃視了一眼,雖然這個人身上帶著很厚重的老派氣息,像個爺爺輩的紳士,不過那雙干凈的眼睛和有力的肢體、皮膚,根據她的所學,這個人肯定非常年輕。
拒絕的情緒像是被風吹起的塑料袋,打著卷兒飛走,你還能看見天邊的白色,但她已經不在原地。伊莎人在李斌身邊,但精神已經離他而去。
被打量的同時,李斌也在打量身前的女人,很快他便改口:“另一本也加冰……抱歉,我還以為你是生理期來了,是我誤會了。”
前半句沖酒保,后半句沖伊莎。
他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指向無形的音樂,感同身受道:“看起來是這些音樂讓你不舒服?”
“怎么看出來的?”伊莎歪頭,扎著馬尾的銀灰色頭發柔順地垂在肩頭。
李斌聳肩:“恰好因為我也對這些音樂感到頭疼。”
“這個搭訕的理由有夠爛的……你搭訕其他人的時候,一開口就是生理期嗎?面對男人的時候這招可不好使。”伊莎話里夾槍帶棒,這時酒保調好了酒推上來。
雙閃脈沖中子星,一種用盧德教會生產的糧食酒為基酒,加入各種果汁后調成鈷藍的酒液,再放入兩顆裹了冰的異星植物果實,這種果實被超低溫速凍后,在緩慢解凍的過程中能發出閃爍的藍光,舉起酒杯從透明杯底看去就像是兩顆糾纏的脈沖星彼此明滅。
“首先糾正一下,我是異性戀,其次我李斌從不搭訕,更何況是搭訕一個軍人。”李斌舉起酒抿了一口,柔和的酒液順著喉嚨滾進胃里,被果汁唬騙的舌頭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精釀糧食酒的火辣,胃里像是有團火在慢慢燃燒。再看身邊的女人,已經把酒喝干凈了,只剩兩顆脈沖星躺在杯底,被她晃著打轉。
高烈度的酒一飲而盡,女人的眉頭皺得很深,雙眼被辣得泛淚,晶瑩的水珠滋潤了栗色的眸子,令人聯想起燈光下的香檳,浮光躍金,有幾能令人心碎的美。
見對方對自己的名字竟然沒有任何反應,李斌心里有了猜測,趁著酒保開始調制第二杯雙閃脈沖星,趁這個機會,他跟伊莎閑聊起來:
“說回我的猜測,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我猜錯了?”
伊莎搖頭:“不,正中靶心。我確實是對這些宗教音樂感到煩躁。”
“嘿這位女士,這里可是盧德教會,您可不能亂說。”酒保搖晃著調酒器開口提醒。
“怎么,您要告發我?”伊莎吃吃笑起來,精致的小麥色臉龐因而煥發,像是有生命誕生于笑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