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畢伯夷所說,上月元氣潮汐,那一次兇險,給他狠狠上了一課,猶如當頭棒喝,徹底敲醒,如今回頭再看,注意到之前忽略的一些細節,只感覺不寒而栗。
曾經他還曾想過,州城繁華,懸天司優容寬厚,在州城為先天家族不好么,為何要窩在府城當作一方豪族?
如今這才明白:州城有州城的繁華,府城有府城的自由,各有其利,也各有其弊罷了。
“我得莊兄那株玉龍參,將近一月修養,如今傷勢大體好了,岑老、冷兄他們還在閉關療傷,我已留下書信,今日只和莊兄過來說一聲,便要走了。”
“我送畢兄。”
莊瑾起身,與畢伯夷一同出門。
路上,兩人說起賀家,畢伯夷告訴莊瑾,賀家在那日找過莊瑾之后,又去找了閔忠愍,閔忠愍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與賀兆燚生前也不是多好,同樣沒管。
后來,賀家又求到傷勢稍輕的洪寶樞身上,洪寶樞過去幫忙,一看賀家墻倒眾人推,實在保不住,玩了一手騷操作,調轉槍頭,跟著懸天司、州衙、以及幾家先天家族,一同將賀家給瓜分了。
這讓畢伯夷有些無法接受,如他們這般冷眼旁觀也就罷了,但好歹曾經一個圈子的,這么做實在是……吃相有些難看。
他決意離開,不愿多留,也是感受到人情冷暖,有些心灰意冷。
莊瑾聽著這些,忽而想到當初滕元松的話,‘州城萬般繁華,迷亂人眼,初去必會感嘆,世間竟有如此地方。可若是待得久了,也會發現,哪里都是由人組成,都是一樣,那時終會發現,州城也不過如此。’
的確這樣,無論在哪里,人性都是共通的。
“遙想前年莊兄方才加入,我等小圈子八人,何等熱鬧,如今卻是……唉!”
畢伯夷心中萬千復雜的情緒,最終只化作這一句嘆息:“這其中,有我等各人自身的原因,卻也有州城本身環境所致。”
“州城、州城……”
他微微搖頭,到了嘴邊的話卻是只變成:“州城雖好,終非吾鄉,我從府城而來,如今,也該歸府城而去。”
“對了,我家所在的懷化府,距離滇南府不算太遠,莊兄可有要我捎帶過去的東西,或者傳話如何?”
“滇南啊!”
莊瑾聽聞神色微動,轉瞬卻又是斂去,搖頭道:“我既已離開滇南,過往種種便已斷去,不必了。”
“也罷。”
畢伯夷沒多說什么:“那我就去了,我今日雖是歸去,卻也會關注州城消息,惟愿莊兄平安順遂。”
“承蒙吉言,珍重!”
“珍重!”畢伯夷抱拳,灑然離去。
莊瑾看著畢伯夷最后回頭揮手,身影進入車廂,想到當初小圈子八人,如今死的死、傷的傷、走的走;想到昨晚的喧囂熱鬧,眼前卻是畢伯夷乘坐的馬車,沿著路邊殘存積雪的官道,沒入群山之中,在一個轉彎后消失不見。
繁華落幕,曲終人散,他心中有著淡淡的惆悵,不過,轉而就是消解。
‘熱鬧只是一時,冷清才是永恒,武道之路上,我已送別不知多少跟不上的曾經的同行者,將來這般的人還會有更多。’
莊瑾隱隱看到,自己所行的道路,注定無盡孤獨,但就如之前所說,大道獨行,也正是在聚散離合,滾滾紅塵之中,將自己一顆道心淬煉得堅如鋼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