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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內院,梅園,曾經的沈家主沈先鴻,與莊瑾三次見面之地。
今日,雪飛舞,園中中心的竹木小樓‘韜光閣’,沈先鴻與沈緒琛,二人正對坐下棋。
前者如今蒼老許多,這位莊瑾初見如高山仰止的白眉家主,如今在時光下,衰弱好似一位尋常老人;而后者,這些年掌控一家豪族,一府諸事的鍛煉,卻是愈發成熟,身上多有前者年輕時的風采。
這般新老交替,就如草木枯榮、月輪圓缺,不以主觀而改變。
這一局棋,到了一半,沈先鴻棄子起身:“琛兒,不必讓我,你如今手腕大成,我已不如你了!”
聽聞這話,當年的那位八公子沈緒琛,有著剎那的恍惚:那一年,父親青衫而立,意氣風發,一片瓣碎裂棋盤,教他道理,如今眼前,卻只有一位須發皆白、身上已有死氣的老人。
這兩者重合,讓他心中一時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只是道:“爹,您說的哪里話……”
沈先鴻抬手,止住了對方的話頭:“我已有預感,大限將至,就在這一二月,琛兒,我有三件事囑咐你。”
他本就年齡不小,當年風谷一行,在風翼雷虎爪下受傷,莊瑾給予雷元石,此人卻給了沈緒琛擴寬經脈,如今的確已大限不遠。
沈緒琛看著父親,嘴唇蠕動,一些話到了嘴邊卻又是咽下,垂手恭敬而立:“爹,您請說!”
“其一,那三位好好保護。”
這說的是沈緒珺、慕清、陳蕓,在莊瑾離開后,她們自不可能再那般自由,可去往
這的確是保護,其實也未嘗不是出于某種考慮,一種監視,避免一些不長眼的人做一些不知死活、不該做的事,也是防止她們自己,做一些不該做的事。
——沈先鴻、慕遠圖見得太多了,深知人心之復雜,縱使她們對莊瑾情深義重,可時光消磨之下,也不敢保證可始終恒一。
“其二,慕家那邊,將來就是有機會,也要留一線,至少那位在,就要如此。”
這是說,只要莊瑾一天,看在慕清的面子上,或者說背后的莊瑾面子上,對慕家就要慎重。
“其三,你四哥,我走之后,希望你能留他一命。”
當初,四公子沈緒靖與八公子沈緒琛爭奪家主之位,沈先鴻考察兩人對莊瑾看法,最終沈緒琛勝出,而四公子沈緒靖被廢掉修為、幽禁起來。
再其后,沈緒琛突破,成為沈家家主,這些年他也沒動手,但現在不動手,沈先鴻走后,卻未必不會。
前兩件事,沈先鴻都是以吩咐、交代的語氣,這最后一件,卻用上了‘希望’二字,更似請求。
面對父親目光,沈緒琛垂下眼瞼,答道:“爹,前兩件事,我記住了,至于最后一事……只要四哥安守本分,咱們沈家也不在乎多養一個富貴閑人。”
“嗯,你去吧!”
沈先鴻知道這種程度,已然是極限,擺擺手,讓沈緒琛去了。
此刻,這里只剩他一人,風雪呼嘯撲入進來,帶來點點寒氣,讓人清醒,或許是方才的話,讓他不由回憶往事,眼前又浮現出那一道意氣風發的人影,當初見證對方成長的種種,以及最后分別,關于血脈、思想、個人長生之論。
良久,一聲嘆息在風雪中回蕩:“長生啊!歲月啊!”
……
城東,福景街,莊瑾當年五經、六經之時,居住的醋君巷旁邊邊的橋東小軒。
這里布置,與莊瑾從前在時一般無二,軒中掛著那幅當年醋君巷游玩歸來、陳鴻干給莊瑾、陳蕓所畫的二人載小影。
陳蕓正修剪著那盆盆栽,好的盆栽,一盆要二三十年,這十多年過去,它已初見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