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邊放著一個碩大的器材箱,蓋子敞著,露出里面塞得滿滿當當的鏡頭、濾鏡盒和各種配件。
他換鏡頭的動作很大,嘴里念念有詞:“哎呀,這光線還是差點意思,得等傍晚那會兒,用減光鏡壓一壓……嘖,這候鳥也不給面子,飛得太散了。”
旁邊不遠處有一個大姐,大概是他的老婆,在一旁準備著露營的東西,完全沒有去看那個大哥,兩個小朋友圍著天幕瘋跑。
攝影大哥邊說邊從箱子里翻出一個裝著方形濾鏡的盒子,對著天空比劃。
李悠南走過去幾步,順著他的機位方向看了看。
湖面遠處確實有幾只白色的水鳥在飛,但距離很遠,只是些移動的小白點。
“大哥,拍鳥呢?”李悠南隨口搭了句話。
他像是終于找到了傾訴對象,立刻轉過身,拍了拍他那锃亮的鏡頭:“可不是嘛!專程從南昌過來的。你看我這套設備,配上這大白炮,打鳥神器!”
他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自豪,接著又抱怨道:“就是這鳥不配合,飛得太高太亂。我剛試了幾張,感覺構圖還是不夠沖擊力,得再找找角度。”
他興致勃勃地給李悠南展示剛拍的幾張照片。
相機屏幕上的鳥確實很小,幾乎淹沒在灰白的湖天背景里,有幾張甚至因為鳥飛得太快而有些糊。
他指著其中一張邊緣模糊的飛鳥:“你看這瞬間,翅膀的姿態抓得還行吧?就是位置偏了點。構圖嘛,還得再琢磨,三分法、黃金分割點都得考慮進去,是吧?”
李悠南點點頭,沒多評價。
他又開始低頭在相機屏幕上劃拉,研究他的構圖網格線,嘴里還嘟囔著曝光參數。
祝清越輕輕咳了一聲,像是在提醒該收拾東西了。
李悠南走回車邊,從后備箱拿出露營椅。
那位大哥還在那邊對著湖面調整他的三腳架高度,動作幅度不小,三腳架的一條腿陷進了松軟的泥土里,他費了點勁才拔出來。
祝清越遞給李悠南一瓶水,笑瞇瞇的說說:“裝備真夠齊全的。”
李悠南心里確實有點啞然。
那大哥的那堆頂尖的裝備,和他拍出來的、還有他試圖拍出來的東西之間……有種說不出的錯位感。
李悠南擰開水瓶喝了一口,湖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
遠處,那幾只小白點還在不緊不慢地盤旋。
……
李悠南和祝清越開始從后備箱搬露營裝備。
湖邊的風帶著水汽,吹得人挺舒服。
那位攝影大哥還在拍攝,三腳架挪了好幾個位置,嘴里不時念叨著“光線”“角度”“噪點”之類的詞。
祝清越在車邊支開折疊椅,有一些悠閑的靠在上面,攤開一本書。
李悠南則把天幕包拎出來,準備找個平整地方。
就在彎腰放包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見靠近岸邊的一片淺水灘涂。
那里水很淺,剛沒過腳踝,泥灘上散布著一些水草和小水洼。
幾只長腿的反嘴鷸正低著頭,用它們獨特上翹的喙在泥水里快速掃動覓食。
這種鳥是本地的夏留鳥,也是為數不多的在冬季之前能夠看到的少部分鳥類。
它們的動作很快,但帶著一種獨特的節奏感,白色的羽毛在灰暗的背景下很顯眼。
這畫面很生動,帶著點湖畔特有的忙碌生機。
李悠南覺得這幅畫面還不錯,相機又在后備箱里,便順手從褲兜里掏出手機。
對于李悠南來說,哪怕只用手機,這種距離和光線下,也足夠捕捉到有趣的瞬間。
李悠南半蹲下來,身體微微前傾,找到一個不會被雜草遮擋的角度。
只是用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了兩下,鎖定焦點在那個動作最舒展的反嘴鷸身上,然后輕輕觸了一下曝光補償的小太陽圖標,稍微壓暗了一點點背景,讓水鳥的輪廓更清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