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朝堂上的激烈討論從圍繞倭國轉到了即將開展的西洋之行,周懷瑾有些不滿意。
怎么回事!他亡國滅種的計劃書還沒有遞出來!怎么都沒人關注了!
還是裴余之看出了周懷瑾好像還有話說,他咳了咳,示意又熱鬧起來的朝臣安靜些。
“周卿可是還有未盡之言?朕知周卿絕非無地放矢之人,待攻下倭國論功行賞,周卿當為一等功。”
周懷瑾被君王柔和的視線注視著,聽著清潤嗓音中毫不掩飾的贊揚,臉都有些紅。
才因為君主智多近妖的表現升起的恐懼也隨之湮滅。
他又是一禮:“啟稟陛下,諸位同僚,臣之所以能獻上海圖,并且知曉銀礦金礦所在之處,正是因為曾經遇到的船商。”
“那船商無意間到過倭國,與倭國之人頗有仇怨,臨終之前將圖紙交由臣,也希望若有一日攻下倭國能為他報仇,以解心中之怨。”
裴余之一擺手:“這有何難?待攻下倭國,周卿直接處理便是。”
周懷瑾躬身:“因與那船商有怨之人頗多,臣這才得需請示一番以安心。”
龍椅上的帝王十分大方:“不過是些許小事,便是整個倭國之人也由周卿處置。”
看著臣子眼中毫不掩飾的欣喜,帝王心中升起古怪之感,他補充一句:“但這采礦的勞役還是需要有人承擔的。”
周懷瑾應了一聲。
沒有人對是否能夠攻下倭國提出疑問。
彈丸之地,蒙昧落后,不通教化,便是學到了些中原禮儀,也是東施效顰不得章法含義。
況且,不還有濟州島做中轉站嗎,攻占倭國,只要想就是很輕松的事情。以李氏朝鮮對大封的畏懼,直接派使者向李氏朝鮮索濟州島,想來他們是識時務的。
退朝后,周懷瑾目送著匆匆追著帝王往乾清宮趕的一眾武將,轉身回到宅子里,把自己鎖在了書房。
太急切了。
他在心里想。
又是海圖又是技術還有銀礦,他給出的理由都太過蹩腳,根本經不起推敲和考證。
偏偏所有人都沒有表示出一絲懷疑。
他太格格不入了,哪怕他拼了命的隱藏,努力的想融入。
他不清楚高堂上的帝王和朝堂上的滾滾諸公是怎么想的,大概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因為他有利用價值。
在沒有榨干他所有價值前,這位元化帝不會輕舉妄動。
但他慢不了,他等不了。
二百年后,一統日本的豐臣秀吉,會利用向他屈服的毛利氏所上繳的巨額銀課,來發動壬辰倭亂。
而被明朝的最后一位權臣張居正,拼命挽回的、剛剛起死回生的大明,會因這場“萬歷三大征”之一的戰事傷亡巨大。
高昂的軍費開支,無數慘烈犧牲的將士,因征戰所導致的動蕩,會給大明沉重的一擊。
甚至因遼東精銳邊軍在李氏朝鮮損失慘重,不得不予以努爾哈赤正二品龍虎將軍號,坐視后金吞并了除葉赫部以外的整個海西女真,為大明最后在內憂外患的滅亡埋下伏筆。
繼續向著更遙遠的未來眺望,便能看到這些銀礦為日本民族國家的形成,以及初步工業化,輸盡了最后一滴血。
接下來,是什么呢?
周懷瑾閉上了眼,他不愿去想,那是血淚史,不能忘,不敢忘,可甫一想起,就是印在基因上的傷痛。
這個世界沒有大明只有大封,可明朝之前的歷史卻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