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濺在面具上的血好像又回來了,毫不留情地潑在他臉上,把整個視野染紅。
他覺得整個世界好像都被血色籠罩,藍弧的哀嚎聲還近在耳邊,不斷地、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之中回響著。面具上的血像是一條大河那樣無休無止地往下淌去,直到把他整個人淹沒。
我的兒子是……藍弧?
顧綺野……是藍弧?
怎么可能?
這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忽然笑了。
“呵……呵呵……”
顧卓案的面部肌肉猛烈地抽搐著,臉上露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他已經有整整五年沒笑過了,自從妻子死去之后,他連一次都沒笑過。
可在這時,他卻笑了。
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在笑這個謊言有多么的荒謬。
可此時此刻,他的右手還在顫抖著。身體不會騙人,他知道自己在恐懼著。
于是為了克服這份恐懼,他緩慢地向下探去手部,握起來掉落在地的錄音筆,顫巍巍地、又一次地摁向了播放鍵。
他想確認,錄音里的內容是否自己的錯覺,可還沒來得及摁下播放,膝蓋就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頭部向下低垂。
恐懼在這一刻淹沒了他的心臟。
他雙手抓著自己的脖頸,像是想要讓自己窒息,想要讓腦海之中那些哀嚎聲褪去,想要讓覆蓋著面具的鮮血消失——盡管他泛著青筋的指尖抓撓臉龐時,發現自己并沒有戴著面具。
但那塊沾著血的面具卻摘不下來……
他兒子的血還在不斷地從上面往下流淌。
顧卓案的眼球從眼眶中突出,他仰起頭來,緩緩地、用力地張開嘴,整個人發出了無聲的、歇斯底里的低吼,吼得撕心裂肺,吼得好像整個胸膛都要破裂開來。
這一秒鐘,一陣像是野獸般低沉的嘶吼聲從廁所之中傳了出來,響遍酒吧。
誤以為有人在廁所鬧事,不多時幾個手握槍械的保鏢沖入廁所,圍著隔間。
砰!砰!砰……沉悶的響聲不斷傳出——似乎有某頭怪物正用頭頂反復地、自虐式地撞擊著地面,隔間的門震顫著,昏橙色的燈光一閃一滅。
保鏢們的額頭上落下一顆又一顆豆大的冷汗,他們從沒見過這種情況。
片刻后,顧卓案扶著隔間的門,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攥緊那支錄音筆,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的腦袋上流著血,目光空洞,神色卻像是一頭瘋狂的公牛,喘息時仿佛能吐出灼熱的蒸汽。
保鏢們紛紛將槍口對準男人的頭部,可下一刻他們卻怔在原地,男人抬起頭來,猩紅的瞳孔之中像是能噴出火來。一股令人膽顫的威壓撲面而來,讓他們以為自己的槍口指著的好像并不是人類,而是什么非人的生物。
顧卓案低垂著頭顱,像是一頭垂死的困獸,從他們中間踉踉蹌蹌地走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聽見了一陣鐘聲。
像是喪鐘正在奏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