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黑蛹慢慢移開目光,語氣中夾帶著一絲遺憾:
“可惜的是:已經來不及了。顧綺野被聯合國官方當成了一枚棋子,你認為,他們有可能沒調查清楚他的背景么?不……他們利用顧綺野對于虹翼的執念,把他當成了工具。”
“而等到你的兒子真正進入虹翼的那一天,他以為能查明母親的真相,殊不知自己一腳踏入了地獄。”
鬼鐘加大了掐住他脖頸的力氣,低吼聲如雷鳴一般響徹樓棟:
“閉嘴!”
黑蛹咳嗽兩聲,從喉嚨中發出一道沙啞的笑聲,像是在嘲弄著他。
他說:“對于聯合國來說,你的好兒子只是一張用完就可以扔掉的廢紙,在榨干他的價值之后,他們會象征性地為藍弧先生開上一場哀悼會,就像……五年前,他們用那幾十萬元打發了你死去的妻子一樣。”
“而導致這種情況發生的……正是你這個對自己的孩子不聞不問的父親。”
黑蛹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在陳述已經發生的歷史,旋即投以對方一個憐憫的目光:
“又一次重蹈覆轍了呢,鬼鐘先生。”
這句話落下,一陣靜默籠罩在二人之間。鬼鐘怔在原地,回想起五年前親眼看著妻子死去的那一幕。
黑蛹用拘束帶從地上撿起那本《如何擺脫原生家庭的負面影響》,緩緩地說道:
“你本可以更早一點察覺到的——如果這兩年里你肯回來,哪怕一次……可你沒有,你把兩個孩子全部托付給了顧綺野。”
“他在替你照顧著兩個孩子的情況下,還要每日頂著高壓出生入死,為你憎惡至極的官方擦屁股。他這么拼命,是為了告訴自己那個無力的、自暴自棄的父親一個真相……”
說到這兒,黑蛹抬起頭來對上鬼鐘動蕩的目光,語氣諷刺地說道:
“可這位父親又做了什么?要不要讓我細數一下你的罪過:用刀子在深愛著自己的孩子身上,刻下一條又一條的傷痕,很開心吧?”
他垂眼,看向裹著拘束帶的五指:“在現實層面上:你用自己的腕刃割開他的喉嚨;在精神層面上……你不僅對他不聞不問,甚至時隔兩年回來,還對他冷眼相對,跟他說:‘你已經把自己的母親忘了嗎?’。”
鬼鐘怔在原地。
他微微頷首望著地面,瞳孔的赤芒動蕩,像是黑暗中搖曳的燭火。
對,他的確對顧綺野那么說了……怪不得那時候顧綺野會那么暴怒,那么歇斯底里,像是一頭發狂的小獅子。
“你的這句話很有意思,很有破壞力,就像小孩子把熱水倒進螞蟻窩,”黑蛹贊嘆道,“恐怕在顧綺野眼里,就好像是自己的父親把他的整個人生都否定了一樣……你就那么殘忍地、輕而易舉地把他對家人隱忍的付出,全都一筆勾銷,將他貶為一個無恩無義的廢人。”
“不,那不是我的意思!”鬼鐘低吼著說,金屬磁銀震徹整棟樓層。
他猛然暴起,抓起黑蛹的身體往墻上砸去!
整座樓層都在隆隆震顫,一個又一個坑洞從墻面上裂開。
“真無能啊,你還是一如既往……接受不了現實。只會用暴戾的、極端的手段來麻木自己,一股腦塞進那個嗜殺的、瘋狂的世界,就像一頭鉆進樹洞避世的蠢熊。”
黑蛹咧著嘴開了口,他的軀體已經四分五裂:身體的破口中隱隱泄出一條條死蛇般的拘束帶,就好像掐破一個枕頭,從中漏出成堆的棉屑。
而鬼鐘還在不斷把他的身體往墻上砸去,黑蛹的身體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