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完全是自作聰明,她聽見賈母說,郡王妃處理恰當,覺得是黛玉那邊扣下了她女婿,轉念一想肯定是自己以前得罪了郡王妃。
可想一想,那時候自己不過一個下人,哪里真能做什么,說到底,那些事兒不都是受了王夫人的命令。
于是她跪著趕緊往黛玉那邊轉移幾步,一面又是狠狠磕了幾個頭:“王妃明鑒,以前王妃在府上受的委屈,可不是奴婢的主意,無論是讓王妃走西角門還是給王妃最后送宮花,都是二太太的主意,奴婢一個下人,哪里敢欺負主子啊。”
一聽見這話,王夫人當然不答應了,她雖然是不喜歡黛玉,但很多時候并沒有直接要求奴才們怎么做——說白了,全都是那些狗奴才自以為體恤主子,揣度了主子的心思,自作主張。
“胡說八道?我什么時候安排了走西角門?送宮花更是你擅自做主,當時我就在姨太太處,姨太太讓你最后送鳳丫頭,你為了巴結,巴巴兒最先給鳳丫頭送去,你以為我不知道?”王夫人頓時喝斥起來,指著周瑞家的,“你這老貨,枉我從王家做姑娘起就一直重用你,到了這邊,你男人只負責收租子的活,還給你女婿開鋪子,你還嫌不夠!”
周瑞家的立即抓住了王夫人話里的漏洞,叫起委屈:“太太這不是已經承認了嗎?這鋪子本來就是替太太開的,從頭到尾,賺的銀子都給了太太,奴婢一家子不過是忙活一場拿點兒工錢。”
這當然不會是事實,鋪子雖然是以冷子興的名義開的,王夫人出資,當初就說好,收入的五成歸了王夫人。但王夫人一個身在內宅的婦人,對外頭情形并不了解,糊弄她是很容易的事情。
何況,王夫人一向信任周瑞一家子,只要銀子按時交給她,她也沒去細查。
賈母一聽,橫豎都吵開了,干脆趁機了解了解這個鋪子和王夫人這些年的作態,于是問周瑞家的:“既然如此,那怎么會鋪子里賣了府上的東西?”
王夫人搶在周瑞家的前頭還想抵賴,周瑞家的當然不會認,偷盜主人財物這種事情,鴛鴦的例子就擺在那兒,當初鴛鴦可是多受老太太信任,后來都被秘密處決了,可見老太太平時慈善,真觸了老太太的逆麟,只怕連命都沒了,何況自己在老太太這里可沒半點情份。
于是周瑞家的趕緊就開口辯白:“那些東西,都是太太交給奴婢,讓奴婢拿出去,讓女婿放在鋪子上賣。太太說了,如今娘娘在宮中花銷多,而且時不時還有宮中太監門來府上打秋風,一次不給三四百兩都糊弄不過去。”
王夫人又想沖上去責打周瑞家的,不讓她說話,賈母看穿了她的意圖,當即就說:“你若是不心虛,就聽她先說完,等她說完了,你若是不認,再開口辯駁。你這會兒阻止她說話,就證明你心虛了。”
王夫人無法,只得低頭暫時不吭聲,想著待會兒該如何辯解,娘娘,是了,宮里的娘娘,老太太總歸要看在娘娘的面子上饒恕自己,何況,自己哥哥如今官位最高,賈家必須看王家的臉色,就在王夫人胡思亂想的時候,周瑞家的已經說了一大車話。
“老太太,奴婢在府上也不是一天兩天,知道府上規矩的。太太吩咐,奴婢哪敢不從?何況,奴婢一家子的賣身契都在太太手上呢。太太拿了東西,交給奴婢,奴婢就拿出去交給女婿,放在鋪子里賣,賣出去了,所有銀子都拿來交給太太。”周瑞家的趕緊將責任都推給王夫人。
“是所有銀子都交了嗎?”賈母自然也不完全相信周瑞家的,故意問,“那么,你說說,賣出去這一件銅錯金銀云雷紋三足香薰,你們交給太太多少銀子?”
周瑞家一聽就知道賈母在懷疑了,她腦子也不算笨,當即就說自己不太清楚:“當時賣出去了好幾樣東西,總共是一萬兩銀子,一起交給太太的,奴婢也不知道具體這一件多少錢。不過都有賬冊可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