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說道:
“妖報已經上達陛下,陛下對此妖言惑眾的妖報也十分的憤慨,下令五城巡城御史和錦衣衛緝拿,但是至今也沒有什么線索。”
對這個結果,蘇澤也覺得不出所料。
京師也是百萬人口的大城市,魚龍混雜,大明這點公務人員全部派出去,都見不到個雨點。
這種私印報紙就和禁書一樣,根本就抓不到人。
高拱生氣地說道:
“這等狂言,必定是寓居在京師的那些山人妖人所出,去年我就進言陛下,將這些山人全部驅逐回原籍,也是李閣老反對這才作罷,如今他們刊印妖報,詆毀圣賢,實在可惡!”
蘇澤連忙說道:
“師相息怒!”
蘇澤倒是理解高拱。
高拱自己未必是忠誠的儒家信徒,但是儒家畢竟是官方意識形態,是全體讀書人的最大公約數。
其實這篇文章的觀點蘇澤還是頗為認同的,但是認同是認同,公開發表就是破壞社會共識了。
作為內閣輔臣,無論高拱自己的學術觀點是什么,這樣的言論也是不能容忍的。
“這絕對是那些狂狷的心學門徒,攻擊我實學所作!”
高拱這么想也是有道理的。
好不容易實學有了些起色,就算是張四維的訓詁學是小道,好歹也是走了一條新路。
可這篇文章上來就抽了實學的臉,可以說是將實學這段時間的發展全部作廢,高拱又怎么能不生氣?
這也是高拱急匆匆召見蘇澤的原因。
怎么辦?
難道用【事后畫冊】追查真兇?
這有次數限制的道具,用在這種地方,會不會太浪費了?
而且這種盜版私印,也是官方禁止不了的,思想上的事情怎么禁?
就是抓了這個《新樂府報》的作者,后面再冒出來《樂府民報》《新新樂府報》怎么辦?
這種事情歷朝歷代都是難以禁絕的。
況且蘇澤興辦實學,就是為了促進思想界進步,這么搞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蘇澤只能再勸,高拱逐漸平復下來,他說道:
“訓詁之學確實是小道,實學實學,難也就難在這個實上啊!”
高拱一針見血的就說出了實學的困境。
你理論再好,實學說得再先進,別人問你一句實在哪里?高拱也要啞口無言。
高拱做的實學理論研究,可要怎么落在實處?
實學就是一種方法論,可落實就要看每個人學習的情況了,又要怎么體現出來?
這一點甚至比起心學還要玄,人家心學好歹有一個“致良知”的方法論,有一個“成圣賢”的目標。
高拱為這篇文章大怒,恰恰也是因為實學自身缺乏一個立足點。
蘇澤科普推動的那些小發明,望遠鏡算是軍事機密,鑄幣法也沒辦法宣傳。
那些格物致知的研究,也都和訓詁學一樣,是京師達官貴人自娛自樂的玩具。
這不是又回到了心學的老路上去了?
高拱將精力都放在實學上,甚至連京察都沒有太過問,可被這樣一篇文章給掘了根,他又怎么能不生氣。
自己能怎么辦?再搞一些實學發明出來,幫著高拱壯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