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嘆息說道:“你既然不知道怎么收,卻要在靈濟宮大會上當眾說出來,難道不怕成為眾矢之的嗎?”
蘇澤說道:
“張閣老,下官在靈濟宮所言,其實也是為這些商人好。”
“我朝商人,家有萬富,還要藏寄于人,還不是因為沒有商德的緣故。”
“若是商人能納稅,為朝廷和地方做貢獻,那他們所得之利就是朝廷承認的了,就不用再如以往那樣小心翼翼,錦衣夜行了。”
張居正只覺得蘇澤是詭辯,但是蘇澤卻是真的這么想的。
納稅是一種義務,同時也是一種權利。
很多票選制度的早期,都將年納稅金額當做一種門檻,只有納稅超過一定金額的才被視作有票選資格。
合法納稅,也就意味著收入得到合法性的背書。
而現在很多大明商人,根本不敢走在陽光下,生怕漏財被官府盯上。
合法納稅,就意味著合法的政治權利,而納稅多的工商業主,自然也會追求更多的政治權利。
而蘇澤在靈濟宮大會當眾拋出四民之說,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引起讀書人研究“四民之道”。
社會科學也是這樣的,同樣也需要一個啟蒙工具。
階層就是這樣一個工具,當蘇澤拋出四民論的時候,那自然而然的就會有人用階層來研究社會。
蘇澤也期待自己的四民論,和中晚明發達的思想界,會碰撞出什么火花來。
張居正說道:
“本官已經向陛下建議,先從市舶司的貨船稅開始,在登萊和月港加征商稅。”
蘇澤看向張居正,沒想到張居正在財政上的直覺竟然這么厲害,首先想到的就是出口關稅。
確實,在這個官府效率低下,全國情況復雜,地方利益盤根錯節的大明朝,從關稅入手征收商稅,是一個相當明智的選擇。
目前大規模開港的也就是月港和登萊,再加上馬上要開埠的直沽。
這些地方剛剛成立,利益集團還沒有板結。
而且港口都有市舶司,這就是現成的征稅機關。
港口的進出口業務也相對單一,先從進出口的貨物開始征收商稅,確實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開始。
蘇澤有些驚訝的看著張居正,他本以為張居正會激進的推進商稅,卻沒想到他竟然先穩了一手,選擇在港口先征關稅。
這還是歷史上那個強硬推動一條鞭法的張居正嗎?
但是仔細想想,推動一條鞭法的時候,張居正已經是內閣首輔了,在大明權勢無二,當然會強硬推行新政。
但是現在張居正只是三輔,上頭還有李春芳和高拱,自然不可能乾坤獨斷。
另外一個原因,估計是在推動一條鞭法的時候,張居正看到萬歷日益長大,有一種時不我予的緊迫感,所以才要強行推動一條鞭法,做出一些成績給年幼的皇帝和群臣看看。
但是現在張居正并不著急,而朝廷的政局也穩定,所以才穩扎穩打,選擇先從關稅入手征收商稅。
張居正緊接著說道:
“加征商稅是你首倡的!你也不許跑!”
“本官已經向陛下請奏,陛下也準奏了,蘇澤加任戶部山東清吏司員外郎,明日起你就來戶部上衙!”
蘇澤聽到這里,連忙說道:
“張閣老,我那東宮和報館的差事?”
張居正狠狠瞪了蘇澤一眼說道:“東宮講學你就去了幾次經筵,報館的事情都是羅萬化在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