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世民脖子突然梗直,頭盔微微后仰。
熟悉的聲音,欣喜的語調。
每次春運那段時間,自己去鹽城汽車站接女兒才能聽見。
他右手無意識松油門,摩托車突突聲驟減。
不習慣大動作,眼睛比頭先轉動。
視線先向超車過來的卡羅拉看去,臉才緩緩轉過來。
看見副駕駛坐著的姑娘,正雙手扒在搖下的車窗上,沖自己咧嘴笑:“爹爹,放工來家吃午飯啊?”
楊世民喉結滾動,手指一顫:“阿嘍?”
沒敢大聲喊。
只是輕聲嘟囔。
自己女兒這時候在魔都打工。
聽女兒說,找了一份好工作,上個月還給自己轉了5000塊錢。
今天一大早,收到女兒發來的消息,說想回家了。
肯定不是自己女兒,只是長得特別像而已。
對方坐在小轎車里,穿的是很好看的連衣裙,皮膚也比自己女兒好。
自己女兒每次回家穿的都是紡織廠的青灰色工服。
即便如此,也比對方漂亮。
楊世民偏頭向另一邊看去,覺得對方是在喊別人。
“爹爹,我是丫頭!是阿嘍!”
楊超躍見老爸似乎沒認出自己,她補充道:“早上發信息把你,手一抖打成我想回家了,多打個想字。”
楊世民驟然剎車,左腳慌亂撐地,差點踩空。
江陽把車停在路邊,開啟雙閃。
楊超躍推門下車,向楊世民走去,臉色滿是明媚笑容,笑著笑著,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下撇。
因為看見爹爹驚喜的沖著自己笑。
法令紋和眼角紋,更深了一些。
自己長高了,爹爹更老了。
楊世民慌忙熄火,鑰匙擰錯方向,發動機咔咔怪響。
頭盔落下一些,遮擋視線。
他扯開頭盔帶子,沖著楊超躍笑:“穿了秋褲沒?”
“穿咧。”
楊超躍脫掉爹爹手上的勞保手套,抓了一下爹爹的手。
觸感冰涼。
手糙得有些硌。
以前在工地上干活留下的,聽爹爹說,現在找了個新工作,在當電工。
楊世民松開楊超躍的手,摸了摸楊超躍的膝蓋,確認穿了秋褲。
他用衣袖狂擦摩托車后座:“家來先打個電話把我嘛,早曉得我去鹽城接你,租車錢還沒把錢吧,我去把司機,50塊頂夠咧,你不會還價,人家肯定宰你。”
說完。
楊世民繞過江陽卡羅拉的車尾,來到駕駛座旁。
江陽剛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便看見楊世民沖自己咧嘴笑,老實憨厚的開口問,獨屬于鹽城王崗村的口音很濃:“多晚子?”
“啊?”江陽一點都聽不懂。
楊世民彎著腰,換了個問法:“幾文錢?”
什么錢?
江陽就聽懂一個錢字。
哦,明白了,片酬是吧。
看來楊超躍辦事的速度,比自己想象中快,自己還沒下車呢,就和她老爸聊清楚了。
江陽不會說鹽城話,怕楊超躍老爹聽不懂自己的普通話,笑著抬手比手勢。
一只手三個指頭,另一只手五個指頭。
“35塊整?”楊世民點了點頭。
很公道的價格,從鹽城到王崗村,出租車就是這個價,看來丫頭有和司機砍價。
“3萬5千整。”江陽字正腔圓道。
楊世民掏錢包的動作,瞬間一滯。
蹙眉緩緩抬頭看車里的年輕司機,就連臉上的笑都跟著僵住:“不是黑車吧。”
說著話時,楊世民瞄著車里中控臺,檢查有沒有計價器。
見狀。
江陽明白情況。
有必要讓楊超躍這個本地人,給自己充當翻譯。
楊超躍的鹽城話里,還會夾雜點普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