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成長當中接觸到的那些農民們嗎?”
米哈伊爾稍稍這么一問,屠格涅夫似乎一下子就抓到了重點,與此同時他臉上的神色也變得稍稍有些復雜。
既有對往事的追憶和懷念,也難免帶了點歉疚和莫名的嘆息。
“或許還有地主。”米哈伊爾點了點頭道:“農民和地主什么時候能分開談呢?就像工廠主和工人們一樣。”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聽到米哈伊爾的話之后,屠格涅夫就愣愣地點了好一會兒的頭,半天了才終于反應過來,忍不住用力地握住米哈伊爾的手激動的說道:
“太感謝你了,親愛的米哈伊爾!我似乎已經有方向了!之前那點模糊的念頭,如今一下子就清楚起來了!是啊,我怎么能忘了他們呢?他們看著我在我家的莊園里長大,一聲聲地喊著我老爺。
但我也是看著他們長大和老去的,我跟他們很多人都有過交集,或許是因為我常常在我的母親面前為他們說話的緣故,他們并不怕我,也愿意跟我聊聊一些事。我看著他們長大、老去、消失和逝去,看著他們在一個個地主手下受苦,我怎么能忘了他們呢?”
這位年輕人的激動中混合著憂傷,某些似乎一直擠壓在他心中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讓他激動的險些落淚的同時,也拉著米哈伊爾的手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事情。
等到他終于平靜下來后,他也是鄭重地向米哈伊爾宣布道:
“再過上一段日子,或許我應該抽空再回去一趟,在那片我成長的土地上再待上一段時間。我對我們那里了解的足夠清楚,我沒少在我們那打獵,穿過一座又一座的山,去拜訪過一位又一位的地主,并且看到了他們手下的農奴。
我得寫上一些隨筆了米哈伊爾,我現在甚至已經開始想名字了,除了那一篇篇文章的標題以外,或許還要有一個總結式的名字,你覺得應該取一個什么樣的名字呢米哈伊爾?”
“你問我的話”米哈伊爾微微一笑:“那就結合剛才你說的那些東西,那么,《獵人筆記》如何?”
“好名字!多么好的名字啊”
在聽到這個名字后,屠格涅夫先是愣了愣,接著就像著迷了一般念叨著這個名字,如果在場有紙筆的話,他此時此刻或許已經開始動筆了。
而看著屠格涅夫這個樣子,米哈伊爾心中也是微微一動。
坦白說,有些東西要想完全還跟原來的軌跡一樣,似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過對于這些真正的大作家們而言,有時候一些微小的變化,似乎依舊不能阻止他們創造出偉大的作品。
像眼前的屠格涅夫,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某種可能性之中,而忘了其中蘊含的一些風險。
毫無疑問,《獵人筆記》因為反映了農奴制的殘暴和不合理之處,以及描寫了一位又一位愚蠢、虛偽的地主,必然會因此而觸怒當局。
我屠哥差不多就是因為這個上了當局的黑名單,再加上后來他又公開違背審查條例,發表了追悼果戈理的文章,于是很快就被警察給抓了起來,關上了一段時間后便將他給放逐。
當然,因為是貴族的關系,再加上有很多貴族朋友都在為屠格涅夫奔走,我屠哥終究還是沒能嘗到秘密警察們土豆大小的拳頭,只是被關了三個星期后就出獄了,并且放逐也只是將他給放逐到了他家的村莊當中。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屠哥也正是從這部作品開始,一步步走上了被各方各派罵來罵去的道路
言歸正傳,屠格涅夫在跟米哈伊爾說完話后,似乎就真的被自己腦中的那些東西給迷住了,在帕納耶夫家里又坐了一會兒后,便匆匆跟眾人告別。
見狀米哈伊爾看了看時間后,也沒有過多停留,又待上一段時間后,便悄悄地拜托帕納耶夫家的女主人帕納耶娃給自己打包上一份面包或者其它的東西。
咳咳
連吃帶拿的雖然有點不太好看,但是在看到別林斯基幾乎每次來都會這么干后,米哈伊爾也是很快就釋然了。
是啊,別林斯基都懂的道理,我為什么還要這么糾結嗎?
不過說起來,米哈伊爾雖然一直都有這么一個想法,但要他主動提出那肯定還是非常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