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月初的第一個星期,圣彼得堡帝國大學都會非常明顯地熱鬧上一陣,有人更加熱烈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平時可能不太會跟別人交流的學生也會試著跟別人交換一下意見,原本獨來獨往的學生也不由自主地加入了某些討論團體,這樣的氣氛是如此引人注目,以至于對除了自己的前途以外的事全都漠不關心的人,都會忍不住加入進來。
這樣的場景最近跟一本異常特殊的雜志《現代人》密切相關,并且嚴格來說,是跟一位最近一年才突然出現的天才作家有很大的關系,極少有哪位作家能像他那樣,每一篇質量都奇高,每一篇都能引起各個階層的人的熱烈討論。
即便是對他的有些作品最為無感的上流社會,依舊有那么一批人每個月都會想著看一看,順便再點評那么兩句。
原因無它,即便是他的傾向讓有些人覺得很不滿,但單從可讀性和感染力來說,如今的俄國幾乎沒有多少作家的短篇能夠超越他,甚至在一些持續關注那位米哈伊爾的評論家眼里,米哈伊爾持續的輸出高質量短篇,某種意義上已經標志著俄國文學的短篇這一領域,已經逐漸進入了全新的時代。
即便其他人水平尚且一般,但既然我們有米哈伊爾,那我們俄國就贏了!
某種意義上,這就如同幾十年之后,魯迅的《狂人日記》,既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第一篇白話文。同時它的出現,也標志著白話文學已經成熟,登上了歷史的舞臺。
這個就叫出道即巔峰。
有著這么多人關注,那么米哈伊爾最新的這篇短篇的討論度自然不會低,甚至于這次的這篇似乎將要再現奧楚蔑洛夫的熱潮,僅就圣彼得堡帝國大學而言,學生們已經開始將一位位教授在私底下指認為別里科夫。
就連不少也喜歡米哈伊爾的短篇的教授,在看完最新的這篇之后,即便他們在某種意義上問心無愧且清楚現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們還是難免擔憂了一陣,以至于為了表現自己并非那么一絲不茍,還試著在課堂上講了一些干巴巴的笑話。
而且這一次的話,除卻這篇短篇以外,米哈伊爾的那篇名為《多余人》的評論,在學術氛圍稍微濃厚一點的大學更是引起了眾多情感復雜的討論,并且發生在各個地方:
“那篇《多余人》你們看了嗎?盡管情感上我怎么也不想接受,但至少就他這篇文章而言,我不得不承認里面的有些論述確實有道理。”
“多么獨特的視角,只是他好像完全在描述一種文學上的現象,而忽視了對于現實的分析,他認為我們俄國社會就有著大量這樣的人嗎?他覺得這樣的人還有出路嗎?這些他統統都沒有交代。”
“真的沒有說嗎?我怎么我覺得我已經看出來了他隱藏在文章里的意圖。”
“哦?真的嗎?您能跟我們講講嗎?”
“讓我們找個合適的地方再說吧!有些東西不適合光明正大說.”
“他描寫的那種有著進步思想的貴族的困境,我覺得十分準確。但他怎敢將這些人,我們俄國最先進最有知識的一群人稱為多余人呢?!除了這樣的人還有誰能促進我們俄國發生好的變化?
我覺得這點就是他這篇文章的局限所在!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當面反對他在這方面的錯誤!”
“現在不就有機會了嗎?我聽說那位米哈伊爾已經回到學校繼續上課了,三年級的葉甫蓋尼據說已經在課堂上碰到他了,雖然他們好像沒說幾句話,但葉甫蓋尼已經將他們遇見時的場景說了無數次了!他如今就在法學系聽課,你盡管去找他然后反對他吧!”
“.我現在就去!不,不,我一想到我要當面反對他我的腿就在打顫,我要反對的是一位怎樣的天才啊?!或許你跟我一起去,我才能夠開口說點什么.”
“有些話我們得提前說清楚,我可不會反對他,我只想看看他的臉,握住他的手,然后聽聽他的聲音。”
“說點我不想的吧伊萬!”
“《多余人》?看了,已經看了!這篇文章澄清了我似乎一直都有的某種觀念!它提醒了我,但你簡直不知道這有多痛苦!我曾在奧涅金和畢巧林身上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卻一直都說不出來到底是怎樣的感受,現在我統統明白了!
可是明白之后呢?我又該去做些什么?我真恨不得找他問個清楚,是他的話,說不定能夠為我乃至我們俄國找出一條路來!我的父輩都在告訴我我們俄國如今有多么多么強盛,但是又有哪個國家像我們一樣,有著如此龐大且處境如此糟糕的農奴群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