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船身在湍急的水流中笨拙地掙扎、減速,船頭激起渾濁的浪花。
它緩緩偏離了預定的、緊貼北岸的狹窄深水航道,向江心方向歪斜過去,最終在距離預設雷區核心尚有百十米的地方,徹底停了下來,龐大的身軀橫在江流中,像一頭擱淺的巨鯨。
船頭,距離那片水下埋藏著致命鋼鐵和炸藥的水域,只有咫尺之遙!卻如同天塹。
前方的江津丸號緊急剎車,后方的津和號也跟著停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連串的抱怨聲。
“八嘎,松本隊長是不是又喝多了?”
“這個時候怎么突然要求停下來。”
“這次回去我一定要向齋藤中佐投訴,他這是在胡亂指揮。”
船上的舵手以及水手都不滿松本浩二的瞎指揮,但是,他們也不敢違抗。
這要是陸軍,說不定下面的人已經拿著武器上來跟松本理論了,可這是海軍,即便有所不滿,他們也是非常尊重上司的決定。
松本浩二看著夜色下的江面,總有一股不詳的感覺縈繞心頭,這大概是軍人的直覺。
他總是覺得這個地方有些極其危險的東西
“組長,怎么辦?”扳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從蘆葦叢深處傳來,像繃緊的弓弦發出的嗡鳴。
鐵砧沒有回應,目光透過望遠鏡,盯著黑夜中那道穿著白色軍官制服的身影上。
松本臉色通紅,探出半個身子,用望遠鏡仔細地掃視著北岸那片死寂的、隨風輕輕搖晃的蘆葦蕩。
“他在看我們這邊…”“榔頭”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獵物被猛獸盯上的寒意。
鐵砧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腦中飛快閃過出發前,山雀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和冰冷的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江津丸號跟津和號必須沉在牛牯灘!”
代價…
鐵砧的目光掃過身后那片茂密的蘆葦,掃過兄弟們潛伏的位置。他們的命,也是“代價”的一部分。
松本浩二放下望遠鏡,對旁邊的人急促地下達了命令。
很快,船側放下一艘小艇,幾個穿著救生衣、端著步槍的日本水兵跳了下去。
小艇劃破渾濁的江面,開始小心翼翼地沿著北岸,向上游雷區所在的方向進行抵近偵察。
不能再等了!每一秒的拖延,都是致命的。
一旦小艇發現水下的異常,或者船隊徹底放棄北岸航線選擇強闖更危險的江心礁石區,所有的部署都將化為泡影。
他將裝置交給榔頭,朝身后幾人道:“我們吸引敵人火力,榔頭,你負責引爆,大家準備。”
眾人不約而同的握緊了手里的槍。
鐵砧猛地吸了一口氣,像一頭蓄勢已久的豹子,身體驟然從匍匐狀態彈起,沒有絲毫猶豫!
“行動!”這兩個字從他緊咬的牙關中迸出,短促、清晰,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不再刻意隱藏身形,反而猛地撥開身前密集的蘆葦桿,讓半個身子暴露在江岸的開闊處。
抓起一直放在身邊的那支破舊的漢陽造步槍,鐵砧槍托抵肩,動作快得如同閃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