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來自濱海布洛涅。我父親是個華裔移民,在我八歲那年永遠留在了北海。”
“我父親這輩子都在和海洋較勁。我祖父身體不好,那個叫瑪利亞的法國意大利混血女人,我的祖母,拋下他們走了。他從水手做起,在漁船上干了半輩子,四十歲才攢夠錢買下自己的漁船。你知道他給船取名叫什么嗎?‘瑪利亞號’。”
“我小時候不懂,問他為什么用拋棄他的人的名字命名自己的船。他叼著煙斗說:孩子,有些名字不是為了紀念,而是為了提醒——提醒自己永遠別活成那種人。”
“我八歲那年冬天,‘瑪利亞號’在北海遭遇風暴。船艙漏水時,附近的拖網漁船趕來救援。大部分船員都上了救生艇,但我父親發現輪機長還被卡在底艙。他讓大副帶著其他人先走,自己轉身去救人。”
“救援隊說,他們最后看見我父親時,他正用消防斧砸開變形的艙門。就在他拽出輪機長的瞬間,折斷的主桅桿砸中了他們。輪機長被海浪卷到了救生艇邊,而我父親成了那次海難唯一的遇難者。”
“那艘船成了他的棺材。諷刺的是,這個被瑪利亞拋棄的男人,至死都守著他的‘瑪利亞號’。”
“現在每次回到濱海布洛涅,我都要去碼頭看看。那里的小孩們還在踢著易拉罐,就像當年的我一樣。只是現在他們追逐足球時,球衣上印著我的名字和號碼。”
杜魯克放下鋼筆,沉默了片刻。
他摘下眼鏡擦了擦,重新戴上后詢問:“這個故事.你愿意讓它見報嗎?”
羅伊點點頭。
杜魯克輕聲問道:“你父親留給你最寶貴的財富,是這種犧牲精神嗎?”
羅伊搖搖頭,目光望向遠處:“不是。他教會我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人類的贊歌就是勇氣的贊歌。”
他停頓了一下,“不是只有犧牲才叫勇氣。他每天清晨五點起床出海是勇氣,被拋棄后依然相信人性是勇氣,用那個拋棄他的人的名字命名心愛的船也是勇氣。”
“我父親從未稱她為‘仇人’,盡管她有理由被這樣記住。他說,恨一個人太容易了,難的是理解。理解她為什么離開,又為什么從沒回頭。”
“足球場上也是。帶傷上場是勇氣,但學會在適當時候下場養傷也是勇氣;主罰點球是勇氣,但把機會讓給狀態更好的隊友同樣是勇氣。”
羅伊轉動手中的咖啡杯,“我父親用生命教會我,勇氣有千萬種模樣,但永遠是人類最閃光的品質。”
剛結束與杜魯克的深度訪談,羅伊下午又坐在了《費加羅報》的采訪間里。
《費加羅報》記者問起榮譽軍團勛章的事。
羅伊笑著對《費加羅報》的記者說:“總統先生開玩笑說,給我授勛是因為我把足球踢得像藝術。但我覺得,這更應該獻給所有普通的法國人——那些努力工作、按時納稅、對足球充滿熱情的球迷們。歐洲杯的榮譽屬于他們,他們值得這份榮耀。”
記者打量著羅伊。
資料顯示他只有馬德里的高中學歷,盡管傳聞他愛讀書,但此刻他談吐從容,簡直像個初出茅廬的政治家。
記者半開玩笑地說:“我毫不懷疑您將來會從政。”
羅伊笑著搖搖頭:“我的生命已經獻給足球了。”
晚上,羅伊穿著筆挺的西裝去參加dior的晚宴。
作為diorhoe的代言人,羅伊挽著女友萊蒂西亞的手走進晚宴現場。
作為剛為法國隊贏得歐洲杯的國家英雄,他的出現立刻引起轟動。
閃光燈噼里啪啦響成一片,記者們爭先恐后地喊著他們的名字。
在場的賓客也都停下交談,紛紛投來欣賞的目光。
有人小聲議論:“看,那是我們的冠軍!”
羅伊禮貌地向大家點頭致意,而萊蒂西亞則優雅地微笑著,兩人儼然成了當晚最耀眼的明星。
晚宴上,羅伊正和幾位設計師聊天,忽然被人從背后拍了下肩膀。
一回頭,齊達內標志性的光頭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嘿!zizou.”
羅伊驚喜地張開雙臂,兩人來了個結實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