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范府。
書房內。
范文程長嘆一口氣,將剛剛寫完的彈劾奏章丟進了火盆。
“父親,兒子錯了。”
“老夫不怪你,那日蔣青云在午門外當著鰲拜的面逼著你就鎮壓正藍旗一事表態,說明他那會就已經在防著老夫彈劾!一想到這,老夫就覺得脊背發冷。”
“父親,假如我當時旗幟鮮明的表達反對意見呢?”
“蔣青云和鰲拜會聯手打你,打的你筋斷骨折,之后照樣鎮壓正藍旗。你白挨一頓毒打不說,仕途也會就此終結。知道為什么嗎?”
“立場?”
“對。立場大于一切,你反對鎮壓正藍旗,你就站到了和皇上相反的立場。蔣青云用心歹毒啊~”
……
父子倆相視無言。
范文程將眼神聚焦在桌面的一方硯臺上。
自言自語道:
“老夫本想上折彈劾蔣青云鎮壓正藍旗的行為是破壞大清根基,必須嚴懲。想來,太后會支持的,其他大臣也會有人支持,若是運作得當,逐步發酵,就形成了朝堂輿論。再發掘一些其他劣跡,縱然是皇上也難護他。”
“可現在,這份奏折一旦到達御前,他蔣某人就會把你當作盾牌,讓我們父子搏殺。此人將來必是李林甫。”
“父親多慮了吧,他不過一小小御史,又是個漢人,距離宰輔差著十萬八千里。”
“只要圣眷一日不失,他都是安全的。”
“所以,關鍵還在于皇上?”
“謨兒你記著,朝政看似千絲萬縷、盤根錯節,可實際上只有一條線,那就是皇權。你能辦成的事不過是皇權想讓你辦成。反之,也是一樣。”
“兒子明白了。”
“當然,我們也不必過于擔憂。太后的背后站著蒙古八旗,她老人家才是我大清的定海神針。關鍵時刻,太后會出手。”
……
正陽門外,大柵欄。
商業興旺、來往人流如織。
倆鴻臚寺的官員邊走邊聊。
“我也就一月沒來,怎么感覺哪兒哪兒都不一樣了嘿。”
“路修過了,門臉整過了,地掃過了。”
“你發現沒,所有店鋪到街道之間的距離都差不多,地面也用磚墊高了幾寸。”
到了飯館,倆人拉來掌柜的這么一問,立馬明白了。
“二位爺容稟,門口這段叫退界,南城兵馬司要求,退界不得短于1丈,也不得長于3丈,還要比路高出5寸。”
“工錢誰出?”
“大柵欄所有商家出錢,統一施工。磚頭是指定的,匠人也是指定的,據說掌柜的是蔣御史小妾娘家人。”
“原來如此,蔣御史生財有道啊。”
倆人笑得很曖昧。
飯館掌柜的想了想,又補充道:“說句良心話,價格還算公道。而且門口這么一整,生意確實更好了。”
……
隔著一條街,有家新開業的私房菜館!
獨門獨院,門口不掛店招,環境清凈優雅,菜式精致,一日只接待一桌,客人必須提前預約,否則恕不接待。
“在私寓里開飯館,頭一次見,挺新奇。”
“這叫私房菜館,方便談事情,隱私保密,南城還有好幾家。”
蔣青云主動給吳庸和周紹斟酒。
周紹:“我估計要不了多久,私房菜館就會成為官場宴請新寵。蔣老弟、吳兄,干一杯。”
窗外。
雨點打在池塘內泛起圈圈漣漪,頗有情調。
周紹和吳庸二人原本是陌生人,并無交集,但因為有蔣青云這個共同好友,坐一桌吃飯也屬正常。
“恭喜周兄,喜提戶部寶泉局西廠大使。來,干一杯~”
三人舉杯,一飲而盡。
“小小九品而已,不值一提。”
周紹連連擺手。
“西廠大使雖只是九品,卻是九品里的頭籌,周師爺出手不凡啊。”
吳庸意味深長,眼神瞥向埋頭猛吃的蔣青云。
蔣青云假裝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