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八年,農歷三月中旬。
正值春天,草長鶯飛,一派綠意。
蔣青云一行隨員護衛200余人浩浩蕩蕩出京了,第一站是位于京城西南方向的門頭溝。
門頭溝,屬于宛平縣。
宛平知縣商周一路陪伴,殷勤有加。
“副憲,此地溝壑縱橫,山巒起伏,風景秀麗,正是踏春的好時節啊。本官準備了一些野味,請您品嘗。”
說話時,商周的眼角瞥了一眼蔣青云身后的戎裝夫人。
把下半句咽下去了。
本來他想說:鄉野之地,招待不周,除了野味,我還準備了幾個俊俏村姑在小溪邊采蘑菇。
京城的老爺吃慣了細糧,偶爾出京吃點粗糧體驗一下原生態的情調,也算是換換口味,情趣盎然。
……
“門頭溝煤礦情況如何?”
“下官不清楚。”
蔣青云只投去了一瞥,感受到了巨大壓力的商周就說了實話。
“副憲恕罪,門頭溝這一帶煤礦豐富,有些人仗著背后的勢力在這偷偷開礦,下官根本不敢管。”
“什么人?
“背后都是京城的滿漢大員。”
“筆墨伺候。”
京西煤礦,四個大字,蒼勁有力。
“哎呀,副憲的書法筆鋒犀利,獨具一格,自成一家啊。”
蔣青云哈哈大笑,商周也跟著笑。
自成一家是對書法愛好者頂格的贊美,只可惜,多數時候都是自吹自擂罷了。
門頭溝的無煙煤,鼎鼎大名。
蔣青云不可能錯過這塊肥肉。
“裱起來,從今天起,京西煤礦宣告成立,置于戶部廣西司下。周侍郎,具體事務就交給你了。”
“是。”
戶部直接開礦,名正言順。
周紹扭頭,對另外一人叮囑了幾句。
其人點頭如搗蒜,眼睛發亮。他本是通州鎮一位游擊的兒子,文不成武不就,前途暗淡。
出任京西煤礦監督,多少也是個官兒,而且有油水。
……
半個時辰后,眾人登上了山頂,俯瞰周圍,豁然開朗。
門頭溝這地,端的是有山、有水、有黑煙、有盜匪。
“副憲,那些冒煙的地方就是私礦,個個礦主背后都是通天的關系,縣衙的衙役去了,礦主就讓把人打死了扔進礦坑。”
蔣青云并不意外,門頭溝嘛,歷來如此,洪水多,山賊多,單獨的游客最好不要湊熱鬧。
“京西煤礦監督?”
“標下在。”
“聽好了,給你4個筆帖式,給你3個月時間,再給你300兩銀子啟動,三個月后,你必須供應起南城所有的無煙煤。”
“標下遵命。”
“你過來。”
蔣青云把人拉到懸崖邊,壓低聲音。
“你到南城炭業協會聘請10個人讓他們協助你,再從南城的臨時巡城隊里聘請30個人作為礦區護衛,30套刀劍矛去找南城兵馬司的吏目解決,這些事你要低調辦。然后,你可以招募流民下井,工錢按照黑礦的雙份給,挖礦是個苦活兒,如果把礦工逼反了,我不但要殺你的頭,還要殺你全家的頭。不要太在意利潤,現在的戶部缺多、官少,你當勉之。”
“大人放心,標下立軍令狀。”
監督激動的臉都在哆嗦,戶部任職,做夢都不敢想。
“好。”
蔣青云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
“副憲,咱們下山吧,今晚就在大峪溝村歇息。”
“我們來時,關口以西經過的那個村子?”
蔣青云點點頭。
大隊人馬穿過關口,回到了宛平縣大峪溝村,將行轅安排在村里唯一的青磚三進四合院里。
夜晚,很安靜。
除了狗叫,什么聲音都沒有。
蔣青云只能就著蠟燭的光亮翻閱宛平縣的魚鱗圖冊。
“商知縣,偌大的宛平,納稅之耕地才1萬畝出頭??”
“副憲,其他都是旗田和皇莊。”
蔣青云暗想,問題就出在這里了。
在帝制框架之下搞變法,100個王安石、100個張居正來了也是白搭。
做裱糊匠沒有意義。
他們不敢掀的攤子,自己來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