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比此時更加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嗎?
若非馬謖街亭之敗,那么丞相極有可能盡收攏右之地,則北伐最大的阻礙——糧道,將迎刃而解!
為何?
因為曹魏自雒陽運糧至關中,糧道攏共一千二百里!
其間,從雒陽至三門峽的三百里黃河水道,兩岸是懸崖峭壁,原始森林,河中則暗礁密布,水流湍急,是幾乎無法航運的死亡補給線!
這三百里補給線,天下一統時,是關中政權抽血天下的最大阻礙;天下分裂時,又是熬得關東政權將軍白發征夫淚的噩夢。
不知多少航人在此沉河,不知多少纖夫于斯墜崖,背后更不知有多少以逃亡報,捕其父母妻子導致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歷朝歷代使盡渾身解數,開道鑿渠,積千年之功,卻直至關中不再適合建都都未能解決。
曹魏能解決?
顯然不能。
那就只能走三百里陸路,憑白消耗掉四五成糧草,等過了三門峽,再下河,逆流而上九百里。
而漢軍若得隴右呢?
自天水運糧出攏山,不及三百里便至關中,五百里便至長安!
更有渭、汧(qiān)二水順流而下!
如此一來,便是以小搏大又能如何?!
旁的不說,在關中這塊地方,糧道優勢絕對足以將國力差距抹平!
縱使丞相再與司馬懿拒兵五丈原,急得團團轉的也不會是丞相,而是司馬懿!
而假使漢家天子如太祖高皇帝一般,自漢中入關中,還于西京。
那么可以預見,必將是威震華夏,天下洶洶,不論軍事意義還是正治意義都將是巨大的。
然而經過深思熟慮,劉禪此刻想要親征之地,卻并非丞相所在的攏右,而是趙云、鄧芝所在的箕谷,也即褒斜道。
丞相在敗績后向劉阿斗請罪的表文中,說過這么一句話:
大軍在祁山、箕谷,皆多于賊而不能破賊……
這說明,面對丞相北伐,曹魏應對倉促,短時間內確實募集不到足夠兵馬。
所以,曹真或許真是個突破口。
而若真能敗曹真,出斜谷,圍陳倉,上攏山,那么說不準就能包張郃一頓餃子,打他個措手不及!
無論如何,坐在皇宮里猶猶豫豫瞻前顧后,便什么也做不成。
而走出去,或許還有機會。
至少至少,也能使趙云不落個無過無功,老死蜀中的結局,再為大漢多奉獻兩年血汗,多當兩年牛馬吧?
一念至此,劉禪從榻上翻起,支走所有侍者,只留一名長得順眼的小黃門掌燈。
其后走到案前,身自鋪開繒帛,再然后提筆著墨,文思如尿崩,洋洋灑灑千余字。
大意是他昨日往先帝昭烈廟哀思皇考,摒開群臣與先帝剖白心跡,求先帝佑丞相安康,北伐功成。
誰知突然地震,他頭暈目眩,眼前一黑,醒來時已是身處宣室。
恍惚之間陡然驚覺,昏睡時竟是先帝托夢與他。
一曰,參軍馬謖于街泉亭舍水上山,不下據城,以致北伐大業功敗垂成。
二曰,若馬謖之敗已不可挽回,則箕谷方向或可續大漢兩分氣運。
至于如何續這兩分氣運,先帝未曾細言,只是勉勵他振奮些許精神,多生些許膽氣,繼先帝些許遺風,與丞相分些許擔子…
反正就是編嘛!
寫過論文,還有不會編的?
最后,劉禪與丞相痛陳心跡:
思及大漢四百年基業一旦盡喪于己,則捶心泣血,不知如何自處,更不知何面目以見先帝!
于是翻然改圖,誓要革面洗心,踔厲奮發,繼先帝之遺志,秉先帝之懿德,與諸卿并力,將士齊心。
遂決意親征箕谷,以勵士卒。
倘真如先帝夢中所言,馬謖之敗已不可挽,則盼丞相斂兵聚谷于祁山,保全退路與魏逆相拒一二,靜候箕谷消息。
若箕谷得勝,則魏逆可擒,我大漢必盡有攏右矣!
若敗,則退保漢中,屈身守命以待天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