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容易被情緒左右,魏延這幾日對丞相生出的惡感,這下總歸還是稍稍減了一些:
“丞相,我在想,我們應該拿下祁山堡。”
丞相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但還是示意魏延繼續說。
魏延道:
“祁山鑿山為堡,易守難攻,但又死死卡在我們的糧道上。
“我們若能將之拿下,下次再行北伐時,糧道便能通暢,可謂徹底無后顧之憂!
“如此,便能聚大兵于一處,再不用分出五六千人馬圍祁山,護糧道了。
頓了頓,魏延繼續道:
“此次未能拿下上邽,我以為就是我們分兵多路之故。
“但事已至此,多談無益,我只說將來。
“若能拿下祁山堡,將來便可以進退有據,屆時,再聚兵四五萬于一處,則敵必不會與我野戰爭鋒,只會據城固守。
“到時候,再以丞相掘地燒柱的坍城之策,何愁城不可破?
“如今丞相一戰克定隴右的戰略已不可行,只能步步為營,一城一地蠶食隴右。
“也就是說,這一次走了,將來還是要打祁山堡。
“可將來再打,堡中的守將就不是高剛了。
“今高剛已有降意,至今不降,全因我等兵少,圍而不攻,彼無畏死之心故也。
“我若統大眾南下,圍而攻之,彼不知堡外情勢,只以為我已全克隴右,必出堡獻降。
“若能拿下此堡,丞相只需撥我五千人馬,一年糧草,我必將死死釘在此地,等丞相舉大軍而還!”
一旁的費祎聽得心驚。
且不說能不能打下祁山堡,便是真能拿下,魏延以五千人釘在此處,迎來的必將是魏國傾全國之力而來的強襲。
他真不怕死?
至于一年糧草倒不是問題。
如今大漢糧草是不缺的。
丞相經營五年的積蓄全部屯于漢中,足供十萬大軍兩年支用。
缺的是人心。
就與當年曹操赤壁之敗后倉皇跑回許都一般,等大軍敗績的消息傳回巴蜀,兩川四境必然是人心大亂,暗流洶涌。
丞相必須帶大軍迅速返回成都,以壓制接下來的波譎云詭,等人心安定之后,再行北伐之事。
但究竟要多久才能人心安定,誰知道呢?
魏延完全就是在賭命。
“文長,此計不可。”丞相拒絕了魏延的提議。
“為何?!”魏延惱了,我連死都不怕,你怕什么?!
丞相道:
“那高剛未必會降,而我軍士氣已然喪盡,若讓高剛等到張郃舉大軍而來,未必不會不戰自潰。
“如今張郃距我們只兩日路程,若是兩日之內不能拔除祁山,再想安然撤退就難了。
“而一旦被張郃銜尾追擊,必會拖慢我退軍速度。
“那郭淮又熟知秦隴地形,必會統大眾沿渭水順流而下,再從陳倉道入秦嶺,截斷我漢軍歸路。”
魏延道:“陳倉道不是有高翔四千人馬把守列柳嗎!”
丞相:“陳倉道的列柳守卒,若聽到我大軍已敗,必惶于曹魏再敗我軍,再之后兵出下辯,斷其歸路,如何能有戰心?”
魏延一怔。
他確實沒想到魏軍有從陳倉道入秦嶺截斷漢軍歸路的可能,因為覺得陳倉道上的高翔能守得列柳。
他太想贏了。
忽略了人心與士氣。
“也就是說,此次北伐,完全就是無功而返?!”魏延還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