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底下那座堤壩擊敵半渡,當然是真,只可惜曹軍謹慎,并不上當罷了。
可除此之外,借此堤壩來掩蓋斜谷內其他大壩所產生的濁流與水位的下降,同樣是真。
趙統不知道斜谷里的大壩到底能攔多少水,也不知道斜谷里的大壩決堤之后造成的聲勢會不會有此刻河道中水勢這般洶涌。
但他明確地知道,斜谷每年在六七月的時候,只需半夜暴雨便會引來極其駭人的山洪!
而斜谷西高東低,山洪順著山勢奔涌到斜谷棧道的起點石門時,相距不過五十步的南北兩山驟然相逼!
山洪被阻于此,則水位驟然升高,水流驟然加快,以至于斜谷盡頭長近十里的寬闊谷地,會被困頓于彼處的洪水變成一片滿是洶涌濁流的汪洋!
每年到了六七月,石門附近數里棧道都會被暴雨后的山洪沖毀,等到了九月才又安排人重修。
而自從明白天子破敵之策到底是什么之后,趙統也才終于頓悟,為何天子要賜他尚方斬馬劍,又為何要跟他說,事有不偕,可先斬后奏,讓他相機行事。
同時他也終于明白,那日監軍鄧芝為何跟他說陛下把社稷重任托付給你,可勉之。
他緊張得每日每夜吃睡拉撒全部都在棧道上,又帶著親衛死士親自把關,生怕從斜谷里跑出什么人往外面偷偷報信,又怕自己領的幾百人偷偷出去報信。
即使這種可能性很小。
他甚至派了幾個信得過的機靈鬼跑到對岸高山頂上日夜觀察,生怕有人從對面的山里跑出去報信。
即使這種可能性更小。
幾百里秦嶺到處是懸崖峭壁,原始森林,更遍布熊蛇虎豹,兇險萬分,不從棧道走,幾乎不可能走出大山。
至于那些戰時潰逃又帶著部曲闖關的校尉司馬,他更怕他們回到斜谷后鬧出什么大亂子來,只能以斬馬劍斬之,直到天子傳命撤軍,才允許潰卒結陣通關。
所以,他確實是有功之臣。
他當得起這斬馬劍的賞賜。
他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
即使此戰結果未出,未必真能取勝,但這些未知已無法妨礙他胸中豪邁之情洶涌澎湃。
畢竟,這位陛下托付給他的,真的是社稷重任啊!
棧道上,趙云二子,一統一廣,混壹辟疆,統領數百親衛死士,護著一身甲胄、負弓扶劍的大漢天子在棧道上緩緩地走,就與當年趙云護主一般無二。
…
…
戌正。
斜水漢寨。
燈火亮如白晝。
洪水終于徹底退去。
距離漢軍撤退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
曹真命將士全部脫去身上衣服甲胄,以手托舉,之后再尋找適合渡河的水淺處淌水渡河。
渡完河后,曹真又命將士在對岸尋柴生火,將身體衣物全部烤干后又飲食休息片刻,才開始維持著秩序踏上棧道。
這時候,從五丈塬方向奔來百余虎豹騎,與斜水對岸淌水過河的一千七百余名虎豹騎匯合一處。
“爾等何不戰死!”曹真說此話時一臉怒氣與認真,嚇得那名僥幸得脫的騎司馬氣不敢出。
原來,今日從渭北南渡的兩百八十余虎豹騎并沒有全部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