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看著朝陽穿透云層,將三人的影子在石階上拉得很長。
今天的朝陽,真刺眼!
晨霧中的石階泛著濕潤的光澤。
錢月夏背著梅莎莎走到三岔口平臺時,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蘇小暖騎在青牛背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從山上下來。
錢月夏立刻退在道旁,躬身問候,“見過師兄。”
“錢師弟!”蘇小暖一骨碌從牛背滑下,道袍下擺沾著幾根草屑,“讓牛牛來馱姐姐吧!”
錢月夏微微屈膝,讓背上的姑娘能看清這個滿臉稚氣的小師兄,“師兄,福主有腰傷,坐不穩,還是我背著穩妥。”
蘇小暖眨了眨眼,低頭從兜兜里掏出一顆裹著糖紙的棒棒糖。
陽光穿過糖紙,在他掌心投下琥珀色的光斑。
“姐姐吃糖。”他踮起腳,把糖果舉得高高的,“大師兄說過,吃了糖,就不苦啦!”
梅莎莎怔怔地接過糖果。
糖紙窸窣的聲響里,她仿佛能看到小道童稚嫩臉龐上的細細絨毛都泛著光。
“謝謝小道長。”她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蘇小暖背影小小的,卻挺得筆直,用青澀的嗓音安撫著,“姐姐別怕,我當初都快死啦,就是師父背我上山的。”
他對三人抱了下小拳頭,“山腳下又來了兩個小朋友,我要去看看,不陪你們上山啦!”
說著,他拍了拍青牛的角,繼續朝著山腳下走。
牛鈴叮當,漸漸融進晨霧里。
梅霞扭頭看著漸漸遠去的小人兒,想著他剛才說的話,莫名生出一絲期待。
山風吹散她花白的鬢發,露出下面新長的黑發,就像絕望的土壤里,悄悄萌出的新芽。
平臺上,鮑燕青的道袍被山風掀起一角。
她望著遠處移動的人影,猶豫道:“真君,符水的事還不能說嗎?”
“不可外傳。”時萊的目光落在石階上。
晨光中,他的側臉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可現在已經沒人敢質疑真君......”
“不是質疑的問題。”時萊抬手截住她的話頭,道袍廣袖在風中翻飛,“若世人皆知伏魔觀有包治百病的符水,你猜會怎樣?”
鮑燕青略微思量,就打了個寒顫。
人心不足。
她仿佛看見無數病人蜂擁而至,把山道擠得水泄不通;看見感冒發燒都要討符水的貪婪;看見現代醫療體系在神跡前崩塌的混亂。
“弟子愚鈍。”她耳根發燙,深深作揖。
山風送來松濤聲,時萊的語氣緩和下來:“除非是絕癥,或是實在負擔不起醫藥費的貧苦人,否則不要輕易動用符水。”
以前看書,記得有句話,當時覺得很搞笑。
百萬漕工衣食所系!
現在等自己來考慮這個問題,才覺得任何改變都不能一蹴而成。
維系在醫療上生存的何止百萬。
那些醫生護士也是寒窗苦讀熬出來的。
大多數醫生都是好的,董某某那樣的學術混子畢竟只是少數。
且不說伏魔觀現在的能力還救不了天下人,就算能救,也要循序漸進。
所以他直播尋親,卻從不對外公布符水的事情,遇見了就是緣分。
石階上,錢月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