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陽這些日子一直在伏魔觀外門安心掃地。
小伙子以前確實有點偏激,甚至可以說走了極端。
但他并不傻,心里清楚得很:
以他犯下的那些事兒,要不是時萊出面保下他,交給龍組的話,他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他原本以為時萊肯定不會保他。
畢竟當初口出狂言時,他對時萊和伏魔觀可沒有半分敬意。
人得意時,身邊仿佛全是好人;
唯有落魄了,才分得清身邊是人是鬼。
時萊沒殺他,也沒把他交出去,只是把他帶回伏魔觀,罰他在外門掃一輩子地。
起初,他覺得這是羞辱。
但時間一長,困惑反而多了起來。
伏魔觀似乎壓根沒有什么門戶之見。
他在廣場上掃地時,那些修行的小道士們演練功法、討論心得,從來不會避著他,有時甚至就蹲在他旁邊爭論得面紅耳赤。
他原以為這是時萊的試探,還對這種小心思嗤之以鼻。
后來才發現,他們就連對送菜的老農都不會避諱——若那老農也在修習了基礎功法,遇到不懂處,小道士們還會認認真真、掰開揉碎地講解。
“他們到底怎么想的?”
張明陽太年輕,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好在,這里的生活確實舒心。
靈氣充盈,每日只需拿著掃帚將廣場落葉歸攏;
住處與普通外門弟子無二,吃飯直接去食堂便可。
這里的人也不錯,就連那個最無法無天的大師兄,都不會來欺負他這個雜役。
既然大道無望,那便安安心心在此掃一輩子地吧。
他原本已如此認命。
直到前不久,時萊找到了他。
“它的傷已痊愈,但墓室損毀嚴重,至今未能確定它生前身份,但至少也應該是位王侯。”
“沒找到合用的衣冠,暫以一套明制蟒袍為它蔽體。”
“日后會有人定期送些家禽牲畜的血液來。”
“不可再傷人。”
張明陽看著時萊,又看向那具面無表情、卻隱有威儀的飛僵,錯愕道:“你......你要把它還給我?”
“它雖生前顯貴,如今也不過一具行尸走肉,既是你所煉制,便由你來看管。”時萊淡淡道。
“你......你不怕我......”
張明陽結巴了半句,便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伏魔觀連失蹤三十年的孩童都能尋回,這天下之大,又有何處能容他藏身?
時萊并未多言,留下飛僵,轉身離去。
自那以后,飛僵便一直留在張明陽屋內,安靜得如同擺設。
直至今夜。
它突然開始狂躁不安,喉中發出低沉的嗬嗬聲。
那是嗜血者對同類的極端厭惡與排斥。
山門之外,黑云壓頂,腥風撲面。
張明陽手持掃帚,立于三岔口,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黑壓壓一片的非人生物。
他拱手行了半個道禮,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勸退晚歸的香客:“福生無量天尊!福主,夜深了,大殿已閉門,若要進香,請明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