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有沒有惹怒宋沛年和宋老頭不好說,倒是周圍不少看熱鬧的變了臉色。
宋沛年一點兒都不氣惱,面無表情看著地下的小廝,平靜道,“那么你呢,不是賤民,一個高貴的奴才?”
宋老頭倒是被‘賤役’二字刺傷,當著他的面這么說他,他可能無所謂,可是當著他大孫子的面說,宋老頭心里像是有一千根針在扎。
他覺得自己在大孫子的面前不再高大,不再‘無所不能’,不再能為他遮風擋雨
宋沛年扶住宋老頭,一字一句道,“我爺爺是一個衙役又如何?旁人如何看待我管不著,但是我們宋氏一家子,都為我爺驕傲自豪。”
“我爺爺貧農出身,祖上世世代代沒一個走出大山的,可我爺走出去了。不但走出去了,還憑著一身的本領進了衙門謀了一個糊口的活計,養活了我父親與兩位叔叔,助他們成家立業,后又幫扶孫輩。不但如此,還為后代積下家業,讓子孫后人能在這權貴遍地的京城立足。”
宋老頭聽到這話,身子止不住發抖,眼里的熱淚再也控制不住,不斷往外流。
原來,他的孫子從不嫌棄他是一個小衙役,還為他感到自豪啊。
宋沛年輕輕拍了拍宋老頭的手背,又道,“我爺爺,對得起家人,也對得起‘役’這一字,幾十年來風雨無阻,從不缺值,經他手上的活,不說百分百無錯處,但也能說百分之九十九。”
說著還看向四周,大聲道,“不單單是我爺爺,還有在場的諸位,都不是你口中的賤役,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所行事雖小,但上為上峰排憂解難揮戈反日,下為百姓披荊斬棘日月星辰。”
聽到宋沛年這話,不少衙役也都萬千感觸,是啊,當衙役有啥好丟份的,不是人人都能當大官,他們已經很不錯了。
宋沛年還沒有說完,對著小廝繼續道,“那么你呢,本職工作出現紕漏,沒有想著贖罪,反而想著如何禍禍他人,你這一舉,不單單讓你面上無光,反而還為主家蒙羞。”
這話引來不少的附和聲,“對啊,就是...”
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小聲蛐蛐他了,“還看不起我們,也不看看他自個兒,還是個奴才呢,起碼我們還是自由身。”
“可不是嘛!”
還有向著宋沛年說話的,“宋書生,你放心,到時候你和這小廝對簿公堂,我肯定幫你作證。”
“我也幫你作證。”
“還有我!”
附和聲不斷,宋沛年不斷行禮致謝。
小廝只覺得無地自容,倒不是被宋沛年臊的,而是自己的伎倆被識破,宋沛年還要向他主家告罪,他害怕。
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雪,結結巴巴道,“你們人多,我說不過你們。”
說著就想要跑了。
宋沛年連忙揪出他,冷呵道,“這就想走了?”
小廝理不直氣也壯,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甩給了宋沛年,“這樣總行了吧。”
宋沛年看著地上滿是油污且十分干癟的荷包,都被氣笑了,怎么都沒有想到一個人竟然無腦到這種程度。
或許也不是無腦,而是習慣了狗仗人勢,伺候久了主子,把自己也當主子了,面對常人都將那股氣焰給帶出來了。
不想和這種人再廢話了,揪著他就要去見官了。
那小廝一邊咒罵宋沛年,一邊又被宋沛年拖著走。
宋沛年看著瘦瘦弱弱的,勁兒老大了,小廝在宋沛年的手中都掙扎不了。
剛將那小廝拖到了半路,他的主子,京兆府的典書就來了,上來就替小廝‘溫和’告罪,話里話外都是這事兒算了。
當然也還蘊藏著其他的意思,要是你執意要報官,結果也不一定就如了你的意。
宋沛年將手上不斷給主子添油加醋的小廝給扔在地上,看著面前的典書笑著道,“典書,你要如何處置這壞心眼的奴才呢?說來這奴才做了錯事,反倒是給你這個主子臉上蒙羞了,說不定還讓一些不知情的外人覺得是你管教不嚴,才讓他這么囂張的呢。”
這話怎么聽怎么都是在陰陽怪氣,典書冷眼看著地上還在不斷聒噪的小廝,對著身后之人吩咐道,“打他三十大板,然后發賣出去。”
說著又冷冷看了一眼宋沛年,這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