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都這么神經質么?李曄搖搖頭,嘆氣道:“如今你也結婚了,軍中睡不安生,可回家。”
“額……”王從訓無言,似乎是還沒習慣有家的日子。
“臣告退。”
“務必好好練兵。”李曄幽幽道:“皇國興廢,在此一戰!”
休息了一會,李曄又匆匆去了延英殿。
昨日商定三省主官及御史臺四品以上大臣討論如何應對鳳翔軍事。
按制度,宦官是不能參加的,但實際上宦官不來,朝廷往往就拿不出最終決定。
李曄趕到的時候,大臣們聚在殿外,正小聲議論著什么。
看到圣人,都拱手致禮。
杜讓能苦笑道:“北司諸使以軍容在病臥,言,待軍容歸朝再行延英殿奏對。”
“沒法了。”李曄嘆了口氣,想想道:“卿等就先回家吧。”
內豎們太不給面子!什么西門重遂在病臥……
放這么多人鴿子,完全就是無聲抵制,都懶得到現場與君臣對線。
要是西門重遂再有異議,圣人就是真的要崩潰了。
“太尉等等。”李曄拉住杜讓能袖子,道:“陪我到太液池散散心。”
“遵旨。”
前兩天下了場淅瀝瀝的大雨,太液池積滿水,波光粼粼。一陣和煦春風吹過,岸邊楊柳颯颯,令人賞心悅目。
時值下午,日薄西山,陽光灑落湖面,滿目金光。
君臣二人并肩漫步,都非常放松。
望著浮光躍金的太液池湖水,李曄停下了腳步。
即使遠離故鄉,他也時常回憶嶺南的海洋。
當夕陽西下之時,聽著波浪拍擊在巖石上的聲音,望著澄凈的天空和最初出現在黃昏中的星辰,望著天空下長滿垂柳的小山,就知道大海在那里了。只是此生不知道還能否踩著薄薄的新雪,沿著坡道,孤身一人走向北極星在森林之上閃耀的方向。
他要走向的地方,是他從未目睹卻經常在夢里想象的萬國衣冠。
“圣人決定討伐鳳翔了么?”湖面反射的金光刺眼,杜讓能用手遮住眼睛,回頭問道。
“大概吧。”李曄低著頭,觀察著湖中往來翕忽,自由遨游的錦鱗。嘴唇頓了頓,口吻忽然頗有些遲疑地問道:“太尉吶,大唐可否……一統天下?”
“天下紛擾割治一百五十余年,中興王業自是千難萬險。若要掃平關內,東出潼關與梟臣捍神器,直至掃滅群雄,化四海于一,臣不能測算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如此豐功偉業。以如今敵我情勢而言,臣盈而君竭,圣人要振作王室,比秦王掃六合更難,臣應該看不到那天了。”
李曄避而不答,一塊石子打進湖水,道:“我想親征鳳翔。”
他抬手示意杜讓能暫時別說話。
“天子,自然金貴,天下之人望所在也。我想垂拱而治,我也不愿站在危墻下。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確實好,可……”李曄理了理頭發,聲音沉重而有力:“時代……變了……”
靠山山倒下,靠水水流走。
“時代變了……”杜讓能愣了一會,沙啞道:“若成萬全之勢,可督師西行而滅賊。”
“既然延英殿朝會內豎們無聲抵制,就不問他們了,我不求他們則是。”
“軍容同意就行。”
說到這,李曄手掌緊握:“四月初一,兵伐岐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