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終因為年紀太大,沒能擋住住衰老和病魔。
“杜賓犬的壽命不長,它活到十三歲,算是長壽的。擴張型心肌病,全身器官衰竭,沒有治愈希望,醫生建議安樂死。”
十一年,可以想象他們之間有多深的羈絆。
“那個決定是不是很難做?”霜序設身處地,恐怕也是兩難。
賀庭洲撫摸著她的臉,說:“對我來說很簡單。我想結束它的痛苦。”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似他是一個冷血冷情的人,可是他給萬歲起名叫萬歲。
霜序的手從衣服下伸出來,已經回溫的手心握住他的手。
“你跟我說這些,是想安慰我嗎?”
“想多了。只是剛好想起來它而已。”賀庭洲語調輕懶,“那條狗跟你一樣愛吃車尾氣。”
“……”
霜序掄起拳頭給他一拳:“煩人。”
賀庭洲接住她拳頭:“帶你去吃面?”
“好。”那點傷感莫名被掃空了,霜序站起來,可能是被風吹得太涼了,腿有點僵硬不聽使喚,往前趔趄了半步,腦袋直杵杵地撞到賀庭洲身上去。
他悶哼一聲,扶住她腰:“輕點。把我撞河里,你今天真得跳下去了。”
也不知撞到他那根骨頭了,霜序額頭也生疼,半天沒緩過勁來:“我才不給你殉情。”
“想什么呢?”賀庭洲說,“我讓你救我。”
霜序也不想走了,順勢環住他脖頸,掛到他身上:“你抱我好嗎?”
她最近愛撒嬌,賀庭洲心里一片化開的水,低頭在她眉心親一口,打橫把她抱起來,走向停在路旁的車。
賀庭洲帶她去有樸面館吃了面,回到家,霜序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見他半靠在床頭,正拿著他已經戒掉的故事書在翻看。
賀庭洲手掌在身旁拍了拍,霜序爬上去:“今天怎么又看起來了?”
“今天給你講故事。”賀庭洲把她摟到懷里,“想聽哪個?”
霜序枕在他胸口,在故事書上翻了幾頁,最后說:“想聽格洛克的故事。這個名字有什么來歷嗎?”
賀庭洲把故事書合上,丟到一旁。
“格洛克是一種半自動手槍,價格便宜,易于改裝,所以是很多犯罪分子的首選。”
床頭壁燈開著,將賀庭洲聲線里面本就不多的情緒也稀釋掉了。
“我媽就是死在這種槍下。”
霜序正認真傾聽的神色忽然怔住了。
“那你為什么……”
“為什么給狗起這種名字?”賀庭洲唇角那個弧度微弱而涼薄,“為了讓賀郕衛每次看見那條狗,都萬箭穿心一次。”
好像又踏入了他不能觸碰的雷區,霜序不知道該不該往下問。
不過這次,賀庭洲自己講了下去。
“那次聯合緝毒行動,軍方抓住了販毒集團的大毒梟,他手下的雇傭兵綁架了我和我媽,帶到邊境,用來要挾賀郕衛,置換他們的頭目。”
賀庭洲很難忘記那天晚上。
他從剛學會走路就被賀郕衛當成兵蛋子訓練,他很警覺,可六歲的他還是不夠警覺。
那個夜晚非常安靜,安靜得反常,他睜開眼,看見一把黑漆漆的槍指著他腦袋。
“賀郕衛沒答應。七天之后,他帶人找到我們,毒販逃走前開了槍。”
賀庭洲說得輕描淡寫,過程卻略去只字不提。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跟賀司令的父子關系總是那么微妙。
他一定恨過自己的父親,才會給狗起這樣一個剜心的名字。但這根本就是一個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自殺式襲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