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滑落,偶爾打在麻布上,他都會細細地用隨身攜帶的手帕擦去。
看得出來,他其實也非常緊張。
寫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然后靠著樹洞壁坐著,默默地看著那塊鋪開的麻布。
“怎么啦,猶豫了?”魔鬼問他。
“猶豫是不可能的。”安杰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深深吸了口氣,答道:“學魔法,知道的東西越多,越是覺得自己渺小。血精靈一族已經存在了數萬年,與神魔接觸也已經數萬年,但我們到現在都搞不清楚他們從哪里來的。我們甚至還跟他們都交戰過……真是荒謬。學院大禮堂里還有描繪與神魔戰爭的時候的壁畫,上面那些人被稱之為‘英雄’……天哪,那些真的是英雄嗎?哪一次跟神魔交戰的時候我們不是背靠著另一方了?別說普通的血精靈士兵,就是所謂的‘英雄’,其實也只是工具而已。誰甘心當一輩子工具,到死都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么回事呢?”
說著,安杰爾又趴到麻布上,提著筆,一點一點地繼續繪制法陣了。一個個的魔法符號被嵌入其中,偶爾安杰爾還會朝其中注入魔力,以測試是否運作順暢。
“你說得很對。”魔鬼小聲嘀咕道:“但你不覺得現在還太早了嗎?你的魔力僅僅只有八級而已。”
“已知最強大的血精靈魔法師,擁有一百二十一級的魔力。那是史詩級別的魔法師。他一千八百歲的時候才達到這個水準,距離他的老死,只有不到一百年時間。除了他之外,其他沒有任何一個超過一百級的。但如果按照我所查到的資料看,天使和惡魔,超過百級是很普遍的存在。所謂的‘圣靈’與‘魔主’究竟有多強大,我們更無從得知。你覺得我八級跟八十級召喚惡魔,會有很大區別嗎?”
“唔……我保留意見。”魔鬼無奈地攤了攤手。
……
冷清的花圃,大片枯黃的落葉上,綺麗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長椅,等著。時不時地抬頭望一眼頂上神木的樹冠,以及葉片縫隙中穿行的紅色月亮。那表情看上去已經有些不悅了。
……
“好了。”安杰爾緩緩地把筆提了起來,用左手抹去了臉上的汗珠:“純黑暗魔力構筑的魔法陣,只要啟動,那么數千公里之內的純黑暗生物,特別是惡魔就會感知到。我在里面注入了一些深淵語,但愿他們能知道我想傳遞什么信息吧。”
“我覺得你這樣的做法簡直是在擲骰子,純粹賭運氣。”魔鬼無奈攤了攤手。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不是在賭運氣。”安杰爾將散了一地的,剩余的材料都收入了單肩包里:“如果成功,那么我將邁入新的臺階。從另一個臺階上回頭看,你會發現自己曾經所做的,都是那么地微不足道。”
“如果失敗了呢?”魔鬼問。
“如果失敗了,按照血精靈與地獄之間的協議,他們也不能拿我怎么樣。”
“是嗎?你確定那份協議還有效嗎?連地獄與天堂之間的協議都已經撕毀了。”
“至少我還沒聽說已經撕毀。雖說那份協議對地獄來說可能也不是那么重要,但與之相比,我更不重要。至少我可以確定他們不會為了我而撕毀協議。”
站起來往后退了兩步,安杰爾不斷地深呼吸著,緩緩伸出了雙手。
魔鬼靜靜地看著他。
好一會,安杰爾才開始念動咒文。一道道好像黑色煙霧一樣的,微不可查的暗系魔力從安杰爾雙手的指甲一點一點滲出,在空氣中盤旋,匯聚,然后一點一點地下落,匯入法陣的核心。
安杰爾睜大了眼睛,繼續不斷地誦讀咒文。
緩緩地,寫在麻布上的符文開始發出幽暗的光,在它們的上方形成一個一模一樣的黑色投影。
緊接著,投影開始動了起來。
忽然間,安杰爾的腦海中似乎有什么東西炸開了。“嗡”地一下,他整個跌坐在地,睜大了眼睛。
緊接著,無數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有哭泣的,有呼喊的,有咆哮的,也有輕聲細語的,各種各樣的聲音。安杰爾感覺自己的頭都要炸裂了,只能死死地咬著牙,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