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伊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他的住所。太陽光已令他消耗過量的體力恢復了大半，但這漫長的早晨經歷的一切令他精神上也同樣疲倦。翼騎士至今還沒有任何回信，不知道他那邊的事情是否順利。如果反抗軍的那個老頭兒告訴他的是真的，那么這個世界僅有的一臺量子通道原型機正在瞭望塔上，那他們接下來肯定還得想辦法上一趟瞭望塔。
正義領主瞭望塔的戒備遠勝地球上任何一座機密設施，并且還有能夠心靈感應的火星獵人全天候監控——他說沒法看穿杰伊的思維，但杰伊不敢確定自己闖入了他精神監控的領域他是否能夠察覺。
但如果那個翼騎士下一步還愿意合作的話，那家伙說不定會有辦法吧？杰伊情不自禁地想道。杰伊從心底里覺得這個翼騎士是個討厭的家伙，但在眼下的形勢下如果讓他選一個搭檔，他可能還是會不假思索選擇對方。甚至就連現在他心底某處仍隱隱期待在接下來某個轉角便能發現這佩戴血紅蝙蝠徽章的家伙蟄伏在陰影里，冷不丁跳出來把他嚇個一跳，對他說“喂我又有另一個計劃了你要來么”。
因為無可否認，這家伙很聰明，無論杰伊對他多么反感都沒法否認這一點。
直到他回到公寓門口掏出鑰匙，那打扮陰森的家伙依舊沒有出現。杰伊發現自己心底竟略有那么一點失望。
“嗨。”坐在門前臺階上的哥們在杰伊準備進門時向他打了招呼。杰伊側頭認真打量了他一眼，這家伙有著一頭亂糟糟的金發，面容憔悴，短袖T恤外裸露的胳膊瘦削得像根干柴。他臉色看上去很不好，屁股邊的臺階上擺著瓶被喝干的酒瓶。
他看著糟透了，從里到外都是。
“嗨。”出于禮節，杰伊也和他打了招呼，并稍微回憶了一陣，“你叫埃迪，對嗎？”
“你竟然記得我。”男人垂下頭，自嘲地笑了笑，“很少有人記得我的名字。”
這男人似乎總是坐在這兒，但杰伊搬進這兒一周以來都很少有人提起他。杰伊也只在第一天進門時聽房東先生提起過，如果不是超級大腦的功勞杰伊或許也不會記得。
“房東先生說你是大公司的研究員，等賺大錢之后就會搬去更好的地方。”埃迪抬起眼皮，杰伊注意到他的眼睛竟然是綠色的，帶著一點淺薄的灰色雜質。
“我......也許會吧。”杰伊想起來這確實是他的掩護身份。
“真好，像你這樣......至少還有拼搏奮斗的機會，并非每個人都有那么好運。”
杰伊推開門，臨進門前回頭用X光掃過了這個男人一眼。他在對方褲子口袋里發現了還有少量藥液殘余的注射器，又在對方胳膊靜脈上發現了新鮮的針孔，就好像是失敗者和放棄者的證明。
一個可憐的人，在這座城市里并不少見。但每一個落得如此下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原因，并且他們總喜歡把所有罪責的歸咎于旁人和社會。
“每個人都有過機會。”杰伊說，“只是有些人會不斷嘗試抓住機會，而有些人選擇放棄掙扎。”
“呵。”埃迪輕笑，聲音既像嘲諷又像自暴自棄，“這話跟上周持槍沖進地鐵站大規模掃射的家伙說去吧。哦對了，他這會兒可能聽不到啦，因為干完這些之后他喂自己吃了一顆子彈......我覺得我很快也會變得和他一樣了，很多人都是。”
杰伊微微皺眉，沒再和他多理論，帶上門進了公寓。
也許這家伙也并不完全在無故抱怨，這確實是這個世界的現狀，就連僅光臨這個世界不到十天的杰伊也知道這一點。如此巨大規模的政治格局變動要想不影響經濟體系是絕對不可能的，正義領主的統治讓陰謀論者大行其道，世界末日、文明毀滅的調調隨處可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惶恐不安，他們發瘋一樣地拋售自己手里的股票和債券，經濟體系從未受到過如此嚴重的重創。
埃迪只是在這浩蕩潮流中無關緊要的無名小卒，但絕不是唯一的犧牲者。正義領主們從政界高層手里奪走權力的把柄的同時，無意間也奪走了許多民眾手里的面包。
但正如杰伊之前所說——這不是他的問題，這些應當留給這個世界自己去解決，也許領主們很快就會拿出對策。他現在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間，洗個熱水澡，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覺。
對門的麗莎在聽到他掏鑰匙開門的聲音時又一次探出了頭來：“天啊，杰伊，聽說今天外面發生的事沒？慶典那邊......”
“聽說了。”杰伊說著，心里暗想我那會兒甚至還在最前排。
“新聞里說是恐怖分子......真可怕，還好沒有波及到這邊。”
杰伊嗯了一聲，已經退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