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愣了一下,臉上有些不太高興:“為何不可?”
肥義抬起頭,正色道:“主父,這分封之法乃是周朝遺留。如今周天子雖存,但周朝何在?分封制,已然過時了,早就不適用了,主父怎么能再用它?若是主父真的分封趙國給大王和安陽君,那么除了白白削弱趙國的力量之外,不會有任何用處!”
肥義言辭激烈,旗幟鮮明的反對主父的這個想法。
主父看著肥義,半晌過后嘆了一口氣,道:“肥相,你有所不知啊。寡父雖然傳位給了王兒,但是……王兒生性軟弱,將來若是寡父不在了,他能否撐得起趙國霸業,寡父實在是心中沒底啊。”
肥義正色道:“主父的意思老臣明白,無非是覺得大王能力不足,若是分封的話說不定安陽君反而能夠將趙國的霸業發揚光大,對嗎?”
主父緩緩點頭。
肥義略一遲疑,咬牙道:“臣斗膽之言,主父這般想法,便是大錯特錯了!”
“嗯?”主父雙目一咪,某些危險的光芒從眼中射出。
肥義不管不顧,繼續道:“主父,大王和安陽君之間早就已經有了一些誤會,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若是主父真的將一半趙國分封給安陽君,那么大王必定心生怨恨,而安陽君也會想著要統一趙國。
如此一來,將來兩人之間必然會爆發戰爭!到那個時候,趙國必然死傷無數國力大減,更有可能會讓齊、秦等諸侯趁虛而入。難道,這就是主父想要看到的結果?”
主父為之語塞,半晌才道:“可是……”
肥義也是豁出去了,高聲打斷:“主父,沒有什么可是!若是主父一意孤行,別說是什么霸業了,趙國很有可能會因此而滅亡!”
肥義突然從懷中拿出了相邦印章,雙手高高捧起。
主父眉頭一皺,道:“肥相這是何意?”
肥義一臉決然:“今日肥義若是不能勸阻主父,那么等到日后史官記載,必然認為肥義乃是無能之臣,將受無數后人不齒和唾罵。與其如此,不如請主父看在肥義為主父、為趙國效力一生的情分上,罷免肥義相邦之位,也好讓肥義免遭這一番罵名!”
……
主父這一次是真的動容了。
要知道肥義對于主父的意義并非是簡單的臣子而已。
肥義,那可是趙國先代國君趙肅侯給主父留下的顧命大臣!
在主父推行胡服騎射的時候,幾乎所有的趙國高層都反對,只有肥義一個人堅定無比的站在主父的身邊,幫助主父完成了改革,最終讓趙國強盛起來,有了今天這番氣象。
對于主父來說,肥義不僅僅是自己的好相邦好臣子,更是自己的知己,是自己的良師益友,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這件事情主父不找其他任何人商量,單單就找上了肥義。
可現在……
主父不是沒有想過肥義會反對,但肥義反對態度之堅決,稱之為以死相逼也不為過。
主父動搖了。
這件事情,真的有那么不靠譜嗎?
大殿之中,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良久之后,主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肥相,你就當寡父今日從來沒有和你說過這件事情吧。”
主父,最終選擇了收回這個提議。
他不得不收回,如果肥義都這么反對了,那么可以預料到的是,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在趙國高層之中通過的。
肥義聞言大喜:“主父圣明!”
……
看著肥義離去的身影,主父的臉上露出了苦惱的神情。
事情不成,該怎么向章兒交待?
半晌,主父輕出一口氣。
算了,還是先不告訴章兒,等到凱旋大典封賞過后再說吧。
有了封賞,想必章兒到時候得知這個消息,也不會那么沮喪了。
另外一邊,肥義出了信宮,整個人背上都是汗津津的。
此刻的肥義,心中一改之前的不屑,對趙何大為佩服。
“大王今日所說之事,竟然都是真的!主父如此英明神武之君主,竟然真的被安陽君和田不禮說動了,想要行那糊涂之舉,將趙國一分為二!”
“如此看來,安陽君是真的不滿足于當一個臣子,而是想要裂土封王!”
肥義站在宮殿之外,臉上的神色慢慢的變得難看了起來。
之前,肥義覺得安陽君只是想想罷了,什么都不敢做。
要只是想想,那就沒事。
可現在,事實證明,安陽君不僅僅滿足于想,已經在開始做了!
那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
肥義突然感到一陣無力,口中喃喃出聲。
“這趙國……怕是要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