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食于敵,這種情況其實各個國家都不是第一次做了。
但是,向趙國這樣直接村莊全燒、人全部趕走、糧食全部帶走、農田全部毀壞的行為,還真的就是史無前例的。
穰侯魏冉臉色陰沉,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這些趙人,實在是毫無廉恥,喪心病狂!”
魏冉的怒氣是理所當然的,義渠雖然已經被收歸秦國但畢竟還是宣太后和義渠王所生長子的封地,作為安撫秦王也是做了一些讓步,使得義渠郡之中的大部分官員都來自于魏冉這一派。
如今義渠郡被趙國人搞成這個樣子,將來追究責任的話板子基本上都是要打在魏冉這一派的身上,這讓他如何不氣?
秦王不動聲色的看了魏冉一眼,沉聲道:“事情已經發生,再聲討趙國也于事無補,今日召集諸卿前來就是想要和諸卿商議一下,看看接下來應該怎么做才好。”
秦王話音落下,大殿之中頓時陷入一陣沉默。
義渠郡并不是什么大郡,整個郡的人口加起來也就那么幾萬戶,由于秦國的制度是鼓勵小戶制,每家每戶都是一個父母和幾個孩子,加上戰爭、收成以及疾病等因素,平均一戶大約在五口人左右,所以總人口也就是十幾二十萬人的樣子。
在這之中,至少七成的人口都居住在城外的鄉村之中。
如果被趙國繼續這么肆虐下去的話,這七成的人口統統都會被趕到義渠,趕到涇陽,趕到烏氏、趕到泥陽。
至少十萬以上的秦國子民!
如果對此置之不理的話,那么這十萬以上的秦國子民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是完全可以預想到的。
突然,有人打破了沉默,乃是:“趙國人卑鄙無恥,根本就是想要借此打擊大秦,他們攻不破大秦的城池,就想要用這種手段來消耗存糧,甚至可能借此機會暗中派遣一些間諜入城,行那里應外合之計!大王,我們可不能上了趙國人的惡當!”
秦王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然而魏冉卻怒了,咆哮了起來:“簡直胡說八道!難道你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大秦這么多的子民走向絕路?”
但對方同樣也是毫不退步:“現在只能二選一,要么保住義渠諸城,要么保住這些流民。一旦流民進城,城池必然難以堅守,到時候義渠郡陷落,趙軍直抵關中,又該如何處理?義渠郡之中的人終究只不過是義渠人罷了,又非我關中老秦人,就算死一些又有何妨!”
魏冉怒吼道:“那是一些嗎?那是十萬人!你這般說法,就是趙國人的幫兇!”
雙方爭吵不休,火藥味極其濃厚。
秦王坐在上首,聽得心煩意亂。
這倒不是因為秦王心系子民而產生了心理壓力。
開什么玩笑,秦王怎么可能會有心理壓力?鄢都淹死了幾十萬人,郢都被殺了將近十萬,作為屠夫一方國君的秦王都沒有任何的心理壓力,更別說現在當屠夫的還不是秦國自己了。
從他自己的想法來說,義渠郡里面的都是義渠人,而且還都是站在魏冉那一邊的義渠人,全死光了也都無所謂,順便還能狠狠的打擊一下魏冉的勢力。
但問題在于,隨著秦國完成對義渠的吞并,義渠人其實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秦王的治下子民了。
自己要是一下子拋棄了這么多子民,會不會對秦國的其他地方,比如說剛剛征服的河東、河內產生很惡劣的影響,影響到之后秦國對于這些地方的統治?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剛剛有人說的一句話突然就從秦王的腦海之中浮現了出來。
蒙驁率領的秦軍布下的防線就是依靠著義渠郡的三座大城,一旦這些城池丟了,那么整個義渠郡必然就沒了。
義渠沒了,關中的北部門戶徹底洞開,趙國的大隊騎兵就再無任何阻礙,能夠直接南下,飲馬關中了!
想到這里,秦王似乎慢慢找到了方向。
義渠人可以死,死多少都無所謂。
但是,義渠的城池不能丟!
丟了,那出問題的就不只是義渠一個地方,而是整個戰局都要產生巨變,是秦國要朝著失敗的深淵滑落下去了。
這一瞬間,秦王霍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