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屠戶蘸著水,拿著刀,咔咔在石頭上磨,又沖手心呸呸吐兩口吐沫,抄起磨好的刀就奔豬走了過來。
別家孩子,有害怕的,早都回屋了。
但他雙胞胎孫子不怕,以前總看,歡呼著拍巴掌:“爺爺又殺豬嘍,爺爺又殺豬嘍。”
高屠戶心想:爺爺活了這些年,就這次殺豬最痛快,白得的,啊哈哈哈哈。
婦女們此時也大盆水準備好,又是熱水又是涼水的,一盆一盆往外端,也得多倒動幾個空盆。
老太太們更是喜笑顏開,張羅著半大小子們,架鍋,咱們那幾口大黑鍋再次架到院子里。
老太太們高興啊,有了這兩頭大野豬外加那頭小豬仔,可不止是吃肉解解饞那么簡單,這代表著他們大伙要有油了,從豬身上取下來,最香的葷油。
有了這些豬油,過年啥事兒都不愁。
而一直沒敢出屋看殺豬現場的宋茯苓,此時正和米壽你一口我一口,一邊吃雞蛋羹一邊問錢佩英:“他們會不會把豬下水扔了?”
“不會,你爹在那呢。再說了,扔它干啥。”
宋福生確實是一直在外面,可他此刻卻覺得插不上手。
他發現大伙比他會過日子多了。
扔豬下水?開什么玩笑。
估計大伙都得尋思:俺們都窮苦成什么樣了?都啃過觀音土,吃過榆樹皮了,凡是能下嘴的,都往肚子里塞,俺們能扔豬下水?
“豬牙給我。”宋阿爺上前要道。
豬嘴獠牙都不讓扔,且宋阿爺取過豬牙,挑兩顆大個的獻寶一般的給了宋福生。
宋福生一看血糊啦的,心里膈應了一下,他沒說他不懂,他說:“阿爺,我就不要了吧。”
“嘖,拿著,辟邪,越大越辟邪。”
宋福生這才接過來,既然是辟邪,心想回頭洗洗,洗完給閨女和米壽一人發一顆。
幾個小媳婦才要用開水燙豬毛,又有人上前攔住,有歲數大的老爺子說,這野豬毛也是好東西,不信問喜發。
田喜發在架鍋,聞言給與肯定,是,野豬毛燒成灰留著,用麻油和它一起涂抹,能治燙火傷,俺爹說的。
聽聽,連野豬毛都不讓扔。
宋福生心想:
甭管哪個年代,咱們炎黃子孫,都是從苦日子里熬過來的,就沒有比咱們更會過日子,更能吃苦的。
連后世飯桌上的食材和做法,也是一代一代傳下去的,一種智慧的傳承。
王婆子小心翼翼地從開膛的豬肚子里捧豬血,將豬血放在盆里。
剛放出來的熱血,加大量的冷水,不一會兒就結塊。
王婆子忙忙活活又往里面加了料水,加了點鹽,手握圓木棍攪拌,她要做血豆腐,好好煮,要用畢生的好手藝煮出不輕易碎掉的血豆腐。
婦人們更是院子里忙的熱火朝天,一點也不嫌冷,她們將大塊大塊從豬身上取下的板油,切成小塊,即將要熬又白又香的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