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么孩子。
長大了真是不如以前好玩。
宋福生松開米壽,讓去一邊吃飯,不抱著了。
米壽就像沒看出姑父嫌棄似的,吃過飯,姐姐幫姑母拾掇桌子時,他盤腿坐在宋福生面前,嘮嗑道:
“先生說……”
宋福生上來就打岔。
又是那老任頭?他不樂意聽。
“我也是你先生,是我給你啟的蒙。”
“姑父,你聽我講,是任先生,里正爺爺,眼下的先生。
先生說,書本浩如煙海,讀起來固然枯燥無味,但是比起好些書生連趕考的盤纏也沒有,我們已經很好很好。
先生給我們講過一些書生從老家步行、吃飯、搭車、住店,一直到考前的所有花銷。
講過那些窮書生的趕考花銷,全靠傾一家之力種地攢的那點盤纏。
還給我們算過一年到頭賣了糧,其實也攢不下幾個錢。
要是遇上災年,吃都吃不飽,更不用說賣糧換科考途中的花銷啦。
所以有的書生會出現想下場去科考,卻因銀子不湊手,還要在家接著攢盤纏的情況。”
米壽微皺小眉頭:“就這,咱還算他一次下場就考中。要是考不中,我剛才說的那些,從頭再來一遍。”
宋福生疑惑:“先生講這些做什么,你們一個個才多大。”
“是因為有人說閑話。”
“誰,啥時候,說你啊?”
米壽搖頭:
“就前一陣,金寶哥哥我們幾個和村里娃鬧著玩,鬧狠了,那家女人背后說我們也就是托生對了人家,要不是你有本事和叔伯能干,我們別說讀書了,路上就會餓死。
金寶哥哥就要回家告奶,是先生聽說后給攔住的,然后就講了這些,意指我們真的要好好讀書,多多惜福。”
錢米壽往前湊了湊,忽然拉住宋福生的兩只大手,滿眼真誠和佩服道:
“先生講時,我就想起了您。姑父,你沒娶上姑母前,是不是讀書就那么費勁?”
娶上之后,他就曉得了,祖父說過,花了錢家不少銀,那陣應是就不苦了。
宋福生翻翻眼皮,回憶了下,唉:
“恩,想念書要趕三十里路,村里沒學堂,不像你們過條河就到。
過年回家,趕上下雪,三十里路走下來,一進屋像個雪人,凍的嘴打哆嗦,手僵硬,想喝口熱水,抱飯碗都抱不住。
像這天不是那么特別冷了,屋里黑,為了省燈油,更是坐在院子里頭學,手經常凍裂,腳凍的癢癢。”
米壽聽的心疼壞了:“姑父,我會記住的,趕明不想學了就想想你,趕明金寶哥哥要是再在學堂胡鬧,我就揍他。”
宋福生摸了把孩子腦袋。
廚房。
錢佩英一邊刷碗一邊探頭瞅了瞅,小聲問女兒:“他爺倆在嘰嘰咕咕聊什么呢?”
宋茯苓笑:“互相講寓言故事,激勵對方好好學習。”
錢佩英聞言撇了撇嘴,也憋不住笑道:“你爹就在米壽面前,一天天形象可好啦。還特意囑咐我,不準在米壽面前揭短。”
第二日一大清早,宋福生還處于迷迷糊糊中,就感覺手旁邊孩子動。
他含含糊糊道:“是米壽不?咋起這么早,來,進被窩再睡會兒。”
米壽脆聲聲回答道:“聞雞起舞,一日之計在于晨,姑父,我等會兒就要去學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