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族長的三兒子送爹進考場,正在接過韁繩趕車。
宋福生和任族長一臺車,不過小紅也跟著,只是他不舍得騎,讓小紅跟在旁邊跑。
當跑到童謠鎮岔路口時他再騎行,因為任族長要和同年一起入場,他和任族長約好貢院門口再見。
村口,一幫人望著車影。
今日,他們共同送走了兩位考生。
“駕,駕!”宋福生單手拽著韁繩,騎著小紅馳騁。
“求求你,給點兒吃的吧,求求你。”
宋福生馬速沒停,彎腰從馬腹兜里抽出一塊列巴隨手一扔,正好扔在這伙討飯孩子的懷里。
從與任族長揮別,一路從童謠鎮到奉天城,他一人騎馬共遇到十幾伙討飯的。
要飯的人,從四五歲到七老八十的年紀不等。
“吁。”
“東家,”鏢局門口有幾名伙計打招呼道。
“你們怎么在這里?”
“我們來領錢,才來,正好趕上牛掌柜買石灰,俺們尋思幫著扛一扛再走。”
說話時,四壯從里面出來。
宋福生又問富貴呢,四壯指了指點心店的方向。
后頭富貴回來了,宋福生才知,點心店那里,近些日總有許多人去敲門,只因“學子列巴”太出名。
這一次考舉人,是全省各城池的秀才需要趕到奉天,各地災害情況有輕有重,有的趕考的書生在路上就病了。
然后學子列巴在許多客棧傳頌,說花的銀錢少,考九日呢,又不用做飯不麻煩,那個掌柜的老太太人很好。
所以就總是有人去敲門,紛紛詢問:“馬老太呢?”期待馬老太能像上次一樣賣便宜的、頂餓的干糧。
馬老太在家呢。
外面情況這么嚴重,怎么可能進城,賣貴的點心,能買得起的人家不敢亂吃,不賣貴的不為掙錢就賣列巴吧,咱打開店門要接觸很多人,實在沒必要為做好人好事冒險。
宋福生進城就發現有的百姓臉上圍布了,據說城邊搭出好些安置病人的棚子,啥病呢,具體表現為眼睛紅,然后腹瀉嚴重到脫水死。
會不會過了病氣不知,官府沒給出一個明確答復,估計是怕造成恐慌。
但是從雨停后持續高溫一直到現在,在宋福生眼中那就是一疫情棚子,越搭越長,住進去看不起病的百姓越來越多。
據說,居然還有一高門夫人患了病被送去了莊子,兩家大戶小姐也得了紅眼病被關起來,能傳的有鼻子有眼的是身邊奴仆死了。
宋福生聽富貴說完這些所見所聞,道:“看起來城里還行,我剛騎馬路過,發現就城門兩邊的房子破敗了些。”
富貴撇了下嘴:“胭脂往臉上擦唄,不好的全藏起來,那棚子離咱住的老遠了,咱們這里要是亂套奉天就不保了,畢竟科舉呢。”這是奉天,大省城,還是以前的皇城。
各地秀才來了,怎么會讓人看到不好。
富貴又小聲告訴宋福生,“對了,我怎么聽說,有人買著列巴了呢,咱家明明沒開門。就是價錢上比咱家翻了兩翻。”
“翻兩翻還有人買?”那東西口感很差。
“它扛餓呀,買斤糧食能支應幾頓,就算用買一斤買米的錢買兩塊列巴也合適。你知道眼下米面賣多少文?”
“多少?”
宋富貴從懷里摸出一張皺巴巴帶汗味的破紙遞過去:
“我特意打聽記下的,你看看吧。咱家要是沒有你,兄弟,沖這糧價我都活不起,俺家小蔫吧就會餓死。
還有,還是你家我嬸娘有本事。
兄弟你不知,藥房都要被搬空了,眼下奉天這么大個城池愣是沒有幾家開門的,一個是不敢開,怕全是人再給他們染了病氣,一個是也沒有賣的。
再這么下去,牛掌柜說了,生石灰就快要與藥湯子一個價啦。聽說牲口死老多了,人得紅眼就是先吃的病豬肉。”
宋福生看著糧價擰眉,這也賣的太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