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福生看來,這是皇上出的題吧?
這是將目前朝廷面臨的所有問題,全部列出,讓他們答。
就看他們怎么答。
距離宋福生所在考棚極遠的楊明遠,看到這么一份卷子后,他并沒有著急答卷。
而是在號子里盤腿打坐,看起來像是閉目眼神。
實際上,滿腦子轉悠的全是宋福生和他路上聊的那些問題,以及每每聊完,他晚上查的那些史書。
楊明遠在思慮一個問題。
他要不要將和宋叔交流的那些,帶上自己的想法,實實在在的寫到卷面上。
寫,很危險。
有很多思想,不符合讀書人的儒家思想。
批卷之人,有可能認為他寫的狗屁不通。
打比方,像是那道疫情題。
一路走來,為何有許多城池受災慘劇接連不斷。
用宋叔的話是,就是沒有及時控制,沒隔離,以至于擴散才會過病氣,及早給抓起來,你看能死這么多人嗎?
但儒家教育,就是不能給親父隔離起來,那是不孝。
不寫。
可是,他真的認為宋叔才是最實際的,最能從根本上解決百姓們問題的。
足足閉眼沉思了半個時辰,楊明遠才下了決心,決定還是找一個平衡點吧,說的含含糊糊一些,別冒險,有些話不一定寫到卷上。
與此同時,宋福生也在鬧心。
楊明遠都能想到別挑戰閱卷官,他能想不到嗎?
要承認,古代人和現代人的人生觀和價值取向不一樣。
尤其他閨女以前就給他舉例,像收稅那個問題。
說爹啊,那些大官才是真正的大地主,才最該多交稅,連陸珉瑞算在內,都是那種該多交稅的,不能隨意占用土地,你要敢寫敏感了,就是在挑戰一群高官。皇上搞不好都不敢隨便提改革,心眼小的批卷官真能給你打零分。
這預防針,早就給他打過,閨女讓他少瞎白話。
所以說,寫心里真的想說的吧,他好像在賭前程。
那寫一些不痛不癢的,那文章能有靈魂嗎?
宋福生試了試,在草稿紙上寫了一些沒靈魂的話。
可是他寫著寫著,腦中就浮現自己逃荒那陣,一副難民的模樣拿著破碗在幽州城前排號。
浮現從奉天到京城,一路走來,所看見的那些難民,崔舉人的縣丞朋友,告訴他疫情過后本縣得病死亡人數。
以及在奉天時,老魏和他說,有幾位好官員為安頓受災百姓染病去世。
他在心里和自己對話道:
咱不能說,古代落后,就認為所有的好東西和好政策只有現代有,古代就不配有。
那些為百姓焦灼奔波的好知府、好縣令;
那些在風雨中賑災的專員;
那些從御藥院下到地方的太醫到城里藥鋪子的郎中拼命救治的人;
那些參與救援的將軍;
那些自救也努力救別人的普通人、善人,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這些人和他宋福生都在同一日月之下,是這天地之間的人。
就因為一個狗屁儒家思想,什么孝與不孝,尊與不尊的狗屁不通的理論。
不隔離,糞便污水橫流,細菌四處擴散,蚊蟲大量繁殖,食物被淹發霉變質,致使一個傳染幾個,發熱癥,紅眼病,聽說還有那小孩得了一種站都站不起來的傳染病。
是不是下一次天災來臨,還不隔離?還要死這么多人,還要受某些禁錮思想限制?
聽說,這次前幾名的試卷會直達天庭,為了那一絲絲可能,為了下一次天災皇上能直接下令。
宋福生進了空間。
“爹,怎么了?”宋茯苓拿著書坐在沙發上扭頭問道。
宋福生只說了下考題,其他再沒說,只是坐在餐桌前,臉上露出了糾結,手指不停地彈著桌面。
宋茯苓卻猜到了她爹在糾結什么,“爹,考到了這種程度,您連空間里有書都不偷看,那就想怎么答就怎么答吧。人活一世,要是處處功利,沒什么意思。我收回以前提醒您的話,這回我支持你。”
宋茯苓說完就低頭接著看書,嘴里像念佛號般,又說了句:“一念放下,萬般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