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會帶男孩子去看花燈,逛夜市嗎?”男孩子似乎有些局促,他搓著手問。
婆婆疑惑地看著他,那張清秀的小臉上帶著期待與抗拒,他迫切地需要別人來肯定一些事情。婆婆了然于心。
“不僅呢,我們會一起闖禍,一起逃那些古板先生的課,一起......爬到望犀閣上面看星星,一看就是一晚上。”
這似乎對男孩子來說是什么熟悉無比的畫面,他急切地問:“那婆婆是喜歡那個男孩子嗎?”
他說完之后臉又紅了,呆呆地站著不知所措。
“喜歡?你覺得什么是‘喜歡’?”
這次輪到男孩子無語了,他漲紅著臉想了好久好久,最后還是嘆了口氣擺擺手,表示自己根本不懂。
“是......”
“是心的悸動!”男孩突然搶著說。
他突然想到了那個星河明朗的夜晚,望犀閣上剛剛哭完的小樓,鵝黃色的衫子月光鋪在上面,好看的眼睛紅腫著,一只鞋子還被他抱在懷里。
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空了一下,仿佛整個人的靈魂都被面前的女孩子吸了過去,心中涌出一種奇怪的沖動......想要上前緊緊抱住那個女孩,擦干她的眼淚,對她說不要哭了一切還有我呢我會用盡生命來保護你......
悸動,最初的那一絲悸動,是喜歡嗎?
“悸動么......可惜不是。”婆婆一句話砸碎了他心中所想,“悸動一瞬間,若那便是喜歡了,世界上怎么還會有恁多癡情人?”
“那婆婆說,喜歡是什么?”嬴鉞湊近了些,問道。
“怎么,你有了喜歡的人?”婆婆笑瞇瞇的摸了摸嬴鉞的頭,溫暖的手掌透過發絲仿佛在安撫靈魂。
她揚起了頭,月光從窗欞里撒下一抹光亮,鐵面之上皓銀流轉,幽幽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山谷中傳來,“喜歡啊......是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記住一個人。”
“陛下的意思是?”簡易居室內,柳玄正襟危坐,問道。
對面盤坐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一身粗布騎射服,骨節分明的大手宛如鷹爪般,雖枯瘦卻透著爆發性的力量,古銅色的皮膚之上疤痕縱橫,一切都顯示出他年輕時的驍勇悍猛。聽了柳玄的話,他慢慢呷了一口茶,道:“讓諸侯各遣一隊少年進燕京,隨其世子一同學習。”
“這......”柳玄似乎沒壓抑住,他剛要發作脾氣,卻意識到此處并不萬分隱蔽,于是憋紅了臉惡狠狠地道,“這無異于自掘墳墓!”
他粗短的手指在桌上使勁兒一戳,“咚”的一聲響,“陛下真不知道嗎?現在的天下,大燕是肉,諸侯是狼!如今這是在放狼入京!”
“還有,陛下指名,你來教學。”老者似乎毫不關心,只是喝著茶,闡述著事實。
“我不干!”柳玄氣呼呼地一甩袖子。
“你以為你不想干就可以不干?”老者終于睜大了眼睛,雙目之中精光一閃,“柳玄!你是大燕的臣子,不是大燕的皇帝!”
“定將軍!我真的搞不懂了,陛下他......”
“陛下怎么了?”定戎衣大喝一聲,“這是祖制,祖制!”
柳玄呆了片刻,在那道鋒利如刀劍的眼神前敗下陣來,頹然地一屁股做到地上,發冠也散了,眼神也黯淡了。
“這么多年,你養氣的功夫哪去了?”定戎衣道,“怎么還是那個毛頭小子?”
四十年前,他收了柳玄為徒,那是在戰場上,他教了這個小卒子一招一式,約定若是不死,來日朝堂再見,沒想到數十年后真的成為了朝中同僚,兩人平日里從不談及往事,以是朝中大臣大都不知。
“狐偃......熒惑......”他蒼老的唇齒間把玩著這兩個名字,窗戶外面突然有涼絲絲的風吹了進來,一片地轉在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