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單憑外觀來看,這座院落在禁宮中顯得格外扎眼。低矮,破舊,雜草叢生,沒有匾額,沒有門童,似乎從骨子里就透著一股子窮酸勁,仿佛潦倒卻仍懷揣所謂遠大志向的書生,拒人千里。
誰也想不到,這里面住著一位當朝皇子,潞王殿下。
“快點快點,手腳麻利些,耽擱了功夫仔細你們的皮!”尖利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幾人應諾,腳步聲雜亂。
佟千祚剛剛在院子里小憩片刻,悠然醒轉,聽到這聲音心里竟泛起一絲懷念。
以前那個老黃門雖然惡毒恨辣,佟千祚也暗地里恨他入骨,可偌大個禁宮,自己身邊也只有那么一個活人了。
有人“咚咚咚”地叫門。
他沒來得及走過去,門就被人一腳踹開,幾道身影不由分說便擠了進來,匆匆忙一見禮,又閃到了院子各個角落,不知在忙些什么。
踹門的人踏了進來。
佟千祚眼前似乎在剎那間變得鮮艷。
那是一個身姿娉婷的少女,十四五年紀,只比佟千祚大了三兩歲,卻好似隔了一輩,普通人家的女孩這個時候還躲在帷幕后面絞著手帕偷瞄自己的未來夫君,宮中的女孩子已經像綻放伊始的水蓮,粉嫩的花苞綴在枝頭,像抱住清風的軟玉,惹人憐愛。
她一雙杏目含煞,柳眉倒豎,一只蔥白似的手兒捏著手帕捂住口鼻,仿佛這里異味逼人,“快些安排,沒空耽擱。”
她說完話后斜睨著佟千祚,佟千祚立刻見禮笑道:“不知這位姐姐是?”
“不敢當潞王殿下大禮,”她口中這么說著,身子卻絲毫未閃避,還似乎極為受用,“奴婢無名,皇后賜字‘楚桃兒’。”
皇后。佟千祚瞳孔一縮。
楚桃兒嫌棄地四處看了看,翹著手指數落起來,“依奴婢看啊,您這兒簡直算是豬窩棚---哎喲,您看我這嘴,殿下息怒啊。您雖然是庶子,可畢竟也是皇后名義上的兒子,您這么窮酸,豈不是在向世人說皇后刻薄么?”
她年紀不大,卻把皇后的模樣學了個十足十,皇后的臉在一瞬間好像與楚桃兒重疊在一起,佟千祚打了個哆嗦。
他臉上泛起苦笑,自己堂堂潞王,竟然被皇后身邊一介奴婢羞辱,卻不能抱怨,還要陪著笑臉。
他身后突然多出幾個人影,原來是收拾院落的幾個黃門結束了手頭的工作,靜靜地等著下一步吩咐。
“沒事了是么?沒事就快些走!”楚桃兒挑起眉毛尖聲喝道。
黃門一個接一個從窄門里擠了出去,說是窄門,可在他們這一番拾掇之下變得規整了不少,不復之前破舊不堪的模樣。
“姐姐您?”
楚桃兒沒有動。
“怎么?奴婢來這里臟了殿下貴地?”
佟千祚搖搖頭。
他心下明了,這估計是皇后的安排,從身邊挑了一名親信來緊盯著他,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已不被皇帝想起多年,身上還背負著弒母的惡名,皇后怎么會對自己如此提防?
他當然想不到,那日在大儀宮內召見來使時,狐偃對他說的那一番話當天便傳入了皇后耳中,皇帝昨夜醉酒后也念了幾遍他的名字,就這么幾件小事,卻在皇后心中扎下了刺。
皇帝兒子不多,除去一兩個尚在襁褓之中的,便只剩下太子與他了,無論如何,皇后都會想盡辦法鏟除一切對太子登基造成阻礙的因素。
母子情深么,佟千祚心中冷笑。
楚桃兒在他院子里逛來逛去,似乎真的不走了。
“姐姐?”
對于這些位高者身邊的親信,他很自覺的放低了自己的態度,有意忽略了自己的親王身份。把自己放到最卑微的位置,便能滿足這些卑微的人的心理。這是他摸索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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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要怪奴婢刻薄,以后您的衣食住行就是奴婢的責任了,皇后親自下的懿旨......”
“什么?”佟千祚驚訝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