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小眼睛瞇了起來,又把眼光看向彭湃,“你看我干什么,我臉上長花了?”一幅逗人笑的模樣,口氣雖然是調侃,但是卻讓人聽得出他的不滿,可這種調侃帶著善意,著實讓人發不起火來。
“還看,還看,看小嫚哪。”他擠擠眼,眼波一挑挑向外國姑娘,中國姑娘看他的輕佻樣子,慢慢朝過道處挪了挪,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
“你還看,”可是他發現,彭湃的眼光仍直勾勾地看著他,他笑得露出了板牙與酒窩,眼睛更是瞇成了一條縫,伸手在彭湃面前擺了擺,“這么漂亮的小嫚你都不看,這不是浪費嗎?噢,我記起來了,你,你是姜賢的外甥是吧?彭長遠彭廠長是你爸?”
“黃哥。”
“叫我舅舅,我與你二舅是兄弟,你也該叫我舅舅。”他小眼睛閃著光,“算了,各論各的吧,叫哥也行。”后世,都說他的情商爆表,高出天際,特別金馬獎智懟蔡康永那段,什么時候看什么時候都是經典。
果然,看到彭湃臉上不動聲色,他以為是生氣了,立馬自降輩份,“嗯,我們倆也差不著幾歲,以后就叫黃哥。”
“黃哥,您這是到哪去?”一旁的兩個姑娘看著這兩人轉眼間攀起交情來,都把頭扭過去。
“滬海啊,坐這趟車還能到哪?”黃波露出一口板牙,“我不象你舅,有技術,也有客戶,我那鞋廠得自己找路子。”
彭湃笑了,他差點就要告訴他,如果自己沒記錯,你當過酒吧駐唱歌手,也組過樂隊,現在正是你開皮革廠的時候,對了,現在你沒有演《瘋狂的石頭》,也不是什么五十億影帝,人家現在都喊你一聲“黃總”。
但是,你的鞋廠開不長,今年就會倒閉。
“你也去滬海啊,大湃,你有兩下子啊,一張嘴愣是把幾百號工人說退了,你這簡直就是一劍能敵百萬的兵啊。”
“不敢當,還是黃哥你厲害。”彭湃由衷道。
“我厲害,我在南河街上都快出洋相了,”黃波笑了,此時還不是演員,在商言商,說的仍是皮鞋,“這年頭,貸款太難了,皮鞋這一行難做,都瘋狂了。”
瘋狂?噢,瘋狂的皮鞋,不,應是《瘋狂的石頭》!
不過也難怪,1998年,亞州金融危機,通脹與農村基金會倒閉,還有肆虐南方的洪水,我們國家熬過了三次滔天的危機,貨幣與政策雙從緊,那一年,潘石屹的搜狐現代城最后也不是一個子都沒貸下來,銀行行長直接告訴他,不給民企放貸。
而對于一些黃波這樣的更小的民企,生存環境更是惡劣。其實,現在的我們也能猜想,在國有企業都紛紛倒閉、銀行不良率高達30-40%、外圍經濟環境蕭條的情況下,銀行對中小型民營企業的支持力度會有多大,惜貸、抽貸肯定是會發生的現象。
“他們會后悔的。”彭湃笑道,但語氣很篤定。如果二十年后,他們知道當年站在他們跟前求貸款的是未來的五十億影帝,他們會怎么想?
“后悔?”黃波笑了,“我現在很后悔。”上了火車,離開南河,反而有一種從沒有過的輕松感,讓黃波想罵娘就罵娘,想發牢騷就發牢騷。
他的眼光放在了對面的外國姑娘身上,姑娘抬起頭對著他禮貌地一笑,笑得黃波心花怒放。
“健力寶,健力寶。”
列車員推著小車走過來,健力寶,二十年后,這種飲料只會出現在懷舊里,出現在各種紀念場合,“給我來……四罐。”彭湃毫不猶豫。
“多少錢?”黃波很是豪氣,已是拿出錢來,“四罐,出門就是朋友,”他指了指兩位姑娘與彭湃,“四罐。”他又強調道。
“謝謝。”
中國姑娘猶豫著接了過來,剛才彭湃與黃波搶著付錢的時候她就已經看清楚,四罐二十塊錢,五塊錢一罐。
“謝謝。”外國姑娘也摘下了耳機,很大方地接過飲料來,她甜甜一笑,那笑容,讓重生后的彭湃聞到了青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