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陳遇春的父親坐在彭湃的床上不住地抽著煙,這是一種廉價的煙卷——時代,彭湃有印象,一塊錢一包。
“叔叔,喝水。”彭湃用白色的搪瓷缸子倒了一杯水放在陳遇春父親面前,他那刻滿皺紋的臉動了動,但笑容轉瞬而逝。
“走吧,我們去找你們校長去,架也打了,錯我們認,看能不能不開除。”事情已出,訓也無益,彭湃沒有從陳父的嘴里聽到一句埋怨,只是如何面對,看來這對父子都很硬氣,很爺們,有其父必有其子。
陳遇春的父親拎著一個臟兮兮的人造革手提包站了起來,陳遇春此時沒有話說,乖乖地跟在父親身后出了門,彭湃趕緊也跟了上去,
三人來到中文系,可是并沒有見到系主任,班主任袁老師很無奈,“這是學校做出的處理決定,系里也沒有權力更改。”
事實也是如此,三人只得來到校辦公樓,找到了保衛處鄭處長。
鄭處長看著緊抿著嘴唇鼓著雙眼的陳遇春,嘆了口氣,接過陳遇春父親遞過的廉價香煙,“這是沒辦法的事,這是學核的規定,誰也沒法改,雖然我很欣賞你的敢作敢當,唉,也就這樣了,回去再考一次,孩子還小,就當復讀一年。”他勸慰著陳父。
規定?龜腚太多,法律也可更改,何況規定?彭湃不言聲。
保衛處長看著坐在沙發上悶頭抽煙的陳父,又有些不忍心,他看看門外,小聲提示道,“你們沒找一下劉副校長?”
劉校長?陳遇春的父親一下抬起了頭,鄭處長看看陳父,無奈地給陳父倒了杯水,那樣子他也無能為力了。
三人從鄭處長辦公室出來,走廊里的陽光很明亮,三三兩兩的老師學生不時從身邊經過,可是陳父象沒有看到一樣,在他眼里,此時是黑暗的,這一輩子至暗的時刻。
“劉校長馬上出來了。”鄭處長快步經過,小聲提示道,“你們好好說說,或許……”他咳嗽一聲自己走回辦公室。
“劉校長。”在彭湃指認下,陳父笑著迎了上去,那笑容很尷尬,也很生硬,“我是孩子的爸爸,你看,能不能再給孩子一個機會,孩子犯了錯,要打要罵都行,別攆他回家。”
劉副校長看看他們,卻停也不停朝衛生間走去,“打架斗毆,敗壞學校聲譽,他這才大一,到了大二大三那還了得?這樣的學生我們教育不了。”他打斷陳父的又一次央求,“處理決定已經出來了,就這么著吧。”
他態度強硬,陳遇春的父親一時有些慌神,他緊趕幾步又趕上劉副校長,“校長,我求求你,再給孩子一次機會……”
劉副校長臉拉得老長,再不理他。突然,彭湃一愣,陳遇春臉上的血色馬上漲紅了,陳父竟撲通跪倒在劉副校長面前,他老淚縱橫,周圍過往的老師和學生無不側目。
“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快起來,這算怎么回事。”劉副校長臉一板,卻沒有拉他,他最后看一眼陳父,扭頭走進衛生間。
“爸爸,你快起來,快起來。”陳遇春的眼睛再也鼓不起來,他拼命攙扶著自己的父親,彭湃也用力攙著他的另一側,陳父這才慢慢起身,他無奈地轉過身去,擦著自己的眼角,從辦公樓里出來,秋風吹過,陳父頭發一片灰白……
彭湃的心酸還沒過去,一輛警車無聲無息地停下了,兩個年輕的警察從車上下來,“你是陳遇春嗎?”
陳父驀然轉過頭來,陳遇春有些懵懂,“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