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曾在趙家為奴時,就曾遠遠見他的數次。
他在汾陰城中的聲望如若泰山北斗,不僅是因其學宮之主的威名,也并非是第三境的修為,更多的,卻是那一手飛劍術。
瞬息千里,落袖而歸。
飛劍術與劍術,卻是大不相同。
以精金神材為母胚,人身為爐,氣血為火,真炁做重錘,每一口飛劍的出世,來得都不容易。
白術前身地位卑下,也只在神怪志異里聽聞這般器物,至于親眼所見,卻還是頭一遭。
在那堆血泥中,一頭身形足足有四五丈高,如同一座小山包大小的活尸,正奮力振動雙臂,打散一道道飛射來的劍氣。
這樣的身量,幾乎如同傳聞中的巨人了。
輕易切割血肉,如熱刀割蠟的蜂擁劍氣,在它身上,卻只能擦出條條白痕,像打鐵般,碰撞出人頭大小的滾滾火星子。
它不時奮力朝空躍去,似要摘下四枚飛劍中的其一,打亂這無邊陣勢。
可每一次,都被長河般的劍氣重重壓回地面,砸出巨大凹坑。
“吼!!!”
遠比雷轟更狂暴的巨吼襲來,附近,一片飛沙走石。
巨人活尸被壓成弓形的脊骨突然一直,它一把扯碎背上的劍氣長河,大踏步朝羊士玄,這位學宮祭酒的方向走去。
蜂擁的劍氣似乎再也無法阻住它,巨人活尸交叉兩臂,捂住顱腦,像一睹高墻般,蠻橫向前壓去。
一時間,再也沒有別的聲響,只剩下蜂鳴和狂烈的踏步聲。
白術眸光一轉,在羊士玄脖頸處,是一個污黑,正不停流淌黑血的血洞。
他疑惑地將目光投向那貌美婦人和她懷里的男童,突然靈光一閃,唇角微微翹起。
白術彎下身子,跟謝梵鏡低低說了幾句,小女孩皺著眉頭,盡管一臉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呼~”
他按下內心的激蕩,長長呼出口氣,而此刻,巨人活尸離羊士玄,僅僅只隔著丈許。
……
……
……
身后,那哭聲接連不斷,羊士玄悄悄回過頭,女人抱著瀕死的男童,哭得梨花帶雨。
他心里動了動,似乎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但他終究還是把頭偏回去。
“開!”
看著只隔著丈許,如小山包大小的活尸,他心里默念一聲。
轟!
轟轟!
熾盛的刺目劍光令他也不自覺瞇了瞇眼,像是一輪天日爆發。在塵囂散去后,原地只留下不見低的深深凹坑,那頭活尸,此刻尸骨無存。
隨著真炁的消耗,他再也抑制不住,脖頸上的血洞里,那道早已流散全身的疫氣。
他緩緩彎下膝蓋,以一個不太體面的方式跪倒在地。
身后,婦人連頭也不回,只是哭得梨花帶雨,對于身后的自己,卻是未曾望上一眼。
真是……和以前一樣啊。
羊士玄慢慢笑了起來,他感覺越來越冷。
在他以為一切都像這樣結束的時候,自己卻突然被人攙起。
一個十四五歲的清俊少年彎下腰,爾后將自己用力背在背上。
“先生,不記得我了嗎?”
一搖一晃中,少年對自己笑道:
“我叫白術,和先生有過數面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