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并不知道,朝廷的軍馬已經在一眾世家宗派子的帶領下,分成數十路,浩浩蕩蕩越過桐江而來。
他也不知道,被自己視為心腹大患的活尸騷亂,在那些人眼中,不過是場嚴重了許的大疫。
早在紫霧現世時,監天司便早有防備,在數位人仙齊齊出手下,活尸的禍亂在江北,早已被消弭無形。
只有江南,隔著一條蒼蒼桐江,力有未逮的大鄭,直至此時,才有余力騰出一只手來。
大鄭林林總總十一郡,江北就占據足足八數,江南三郡,除卻綏曲,余下如松陽、慶烏兩郡,在廟堂上,大都也沒能有什么言語。
甚至同在江南的綏曲,在太州燕家和界京山齊力下,活尸造的亂子也遠不及松陽、慶烏這般慘重。
這些,被困在汾陰的白術,統統不知道。
城外的天下,遠比他想的更要遼闊。
一天時間,很快就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暮色下,白術緩緩收拳,兩眼迸射出精光。
神象拳樁不僅是消耗,更像是一種淬煉。
去粕取純,去蕪存精。
被赤龍心經和玉骨反復鍛打過的氣血和真炁,在神象拳下,變得更精純、圓滿。
血液晶瑩如血鉆,似包含無邊重量,體內猶如一方赤紅銅爐,每時每刻,都在散發滾滾血熱。
那條火蛟的身量被壓得更小了些,卻一絲一毫,都栩栩如生,游走之間,與先前比起,也多上幾分靈動。
收回拳架后,這些都如潮水退去,一股空虛無力驟然襲來。
他捂住腰子,面色不自然緋紅,冷汗滾滾落下。
白術抬頭看了眼天色,已全然暮了,月牙高懸,謝梵鏡蹲在臺階上,頭一點一點。
“走……”
他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周遭景象瞬間變化。
眼前的一切都如面條般,被長長拉升,黏膩陰軟的感官闖進腦子,像一只潮濕的手,生生探進喉嚨。
白術眼前一陣恍惚,等視野恢復清晰。
五米長短的細長人影,面上涂著極厚極艷油彩的東西正對自己咧嘴微笑。
在它那雙小頭綾鞋邊,戴著森嚴鐵面具的男人一身紅衣,眼中兩點幽火飄搖。
“左成業……”
白術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盯住那個身影,手心冰涼。
……
……
……
“你好像很驚訝?”
紅衣男人輕笑一聲,他略一揮手,一座玉臺憑空而起,八珍玉食,杯壺舊釀。
自己還在藏月樓下的庭院里,只是謝梵鏡,不知何時竟消失了。
“死的只是化身,世家子的爭斗,哪有那么容易分輸贏?”
左成業把臂過來,將有些膽戰心驚的白術移到臺前,“更何況,我半步金剛,她哪打得過我。”
見白術望向玉臺,左成業又招手幻化出桌凳。
“幻術而已,只能過過嘴癮。”
對面,左成業摘下鐵面具,那是個陰柔的少年,兩眼狹長,印堂正中一個六瓣梅花,看起來,只比白術大了四五歲。
竹竿一樣的怪物縮在近畔,見白術望來,嘴里嘻嘻怪笑兩聲。
“左公子有何吩咐?”
白術沉默了一會,伸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來看看同道而已。”
看著白術一飲而盡,左成業交疊雙手,面上泛起一絲微笑。
“同道?”
“你在刻意殺活尸吧,怎么,感覺是不是不錯。”
白術聞言一滯,左成業卻緩緩欺身上來,臉上帶著癲狂的笑意: